步出臺北火車站的那一剎那,漫天蓋地的悶熱幾乎撲倒她。
梁千絮揩揩額側(cè),順勢看了眼腕上的兩用表,氣象報告說今天臺北市的氣溫是三十六度。其實山上紫外線指數(shù)更強,回到平地應(yīng)該好一些,但是臺北就是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悶與雜。
她背著背包,拖著倦懶的腳步走向公車站牌。兩輛公車正好駛離,噴出陣陣嗆人的煙塵。
“咳咳咳咳!”
x679c;x7136;,她的呼吸道已經(jīng)給高山上的清甜空氣寵壞了。梁千絮用力揚走鼻前的臟空氣,決定奢侈一些,叫出租車回家。
半個小時后,站在自家的電梯大樓門口,她定定站了好一會兒。
這個社區(qū)已經(jīng)建成十二年了,他們家一建好便搬了進來,但是她真正住在這里時卻不多。
嘆了口氣,她從包包里翻出大門鑰匙。
跨入電梯之前,她遲疑了一下。該不該先打個電話上去?可是她的手機沒電了,而且人已經(jīng)在樓下,還特地出門找公用電話,似乎有點奇怪。
算了,反正昨天晚上她已經(jīng)先通知過這個周末要回來,他們應(yīng)該知道。
來到十一樓大門前,梁千絮再度興起一股先下樓打電話的沖動。
“誰啊?”五分鐘后,有人前來應(yīng)門。
“阿姨,是我,我回來了?!辫F門未開,她已經(jīng)先給了一個大鞠躬。
“千絮,你不是有鑰匙嗎?怎么不自己進來?”她阿姨眼皮腫腫的,一定又熬夜作畫了。
“我忘了?!逼鋵?,從以前到現(xiàn)在,她回家的時候一定按門鈴。她怕不小心闖進來,打攪了里面的人--雖然他們是她的親人。
“噢!”她阿姨不甚在意,打開鐵門,也不等她,自己先走回屋子里。
梁千絮先在陽臺換上室內(nèi)拖鞋??蛷d里沒人,阿姨的背影消失在工作室的門口。她自動把背包掛在旁邊的衣物架上,慢慢走到牛皮沙發(fā)前坐下。
現(xiàn)在才下午四點,離吃飯時間還有三個半小時。她呆坐著一會兒,干脆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我在睡覺,把電視關(guān)掉!”幾乎喇叭一放出聲音,內(nèi)里就傳來一聲男性的悶吼?!皩Σ黄?。”她連忙按掉開關(guān),感覺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她姨丈方塵是個畫家,以用色狂野濃艷的印象派風格聞名于畫壇。她阿姨王詠泉則是個服裝設(shè)計師,作品以豐富的色彩和性感的剪裁為主。夫妻倆雖然是不同領(lǐng)域的藝術(shù)家,風格倒是很搭調(diào)。
這間屋子在夫妻的布置下如同一座鮮艷的宮殿,每個角落都充滿了強烈的原色,將主人的獨特美感盡情顯露。梁千絮個人是比較欣賞簡單樸素的色調(diào),但不可否認的,這間屋子華麗獨特,極富阿拉伯后宮的濃艷格調(diào),卻又下嗆俗。
又坐了五分鐘,走廊傳來腳步聲,伴隨一聲長長的呵欠,她姨丈睡意濃重地出現(xiàn)。
他那頭亂發(fā)梁千絮從小就看慣了,襯衫上沾著油彩,胸前扣子掉了好幾顆,整個人看起來邁遢不已,但是他是藝術(shù)家,他可以邁遢!他甚至邁遢得非常有形,充滿了一種風霜的美感,好象他天生就應(yīng)該是這么凌亂的。
好象最近在哪里也看到這樣一個散漫的男人
“啊,你回來了?!狈綁m打個大大呵欠,倒在她旁邊的三人長椅里。
“是。”她兩手放在膝上,中規(guī)中矩地點頭。
方塵看外甥女一眼,咕噥兩聲,自動坐正了,打開電視按鈕。
頻道快速轉(zhuǎn)過一遍,然后從頭再來一次。
好半晌,客廳里除了電視之外,沒有其它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