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箸落在白釉盤邊,她的手交迭放在腿上,若有所思地頷首輕聲道:“你說得對,是該小懲大誡?!?/p>
元穗撇撇嘴心底發(fā)虛,轉(zhuǎn)身端來凈手盆。
公子明鑒,這話可不是我說的……
好歹見到笑模樣,元穗多了看兩眼暗自舒氣,心里想念起采薇討喜的圓臉蛋,撒嬌扮癡總是信手拈來。
坐在鏡前拆去繁瑣的珠釵,溫怡卿抬手揉揉僵硬的脖頸,因困倦而泛紅的眼睛閉了許久,她抬眼透過鏡子看向元穗:“對了,一會兒替我去小廚房拿點易克化的糕點還有金瘡藥,璇璣閣臨湖冬季最濕冷,大氅棉衣護膝手爐都要裝上……”
“娘娘,咱不能這般大張旗鼓吧。”元穗連忙打斷,只怕她下一句要搬了整個永康宮去。
溫怡卿沮喪地嘆了口氣:“也是,帶那件最大最厚的氅衣,糕點和金瘡藥都放在食盒里,其他的都算了。”
永康宮里燒著地龍又有炭盆,手觸及之地皆是溫暖,溫怡卿埋在被窩里輾轉(zhuǎn)反側。
她細看過駱煙身上的傷口,疤痕縱橫交錯,年數(shù)長久呈褐色,摸上去凹凸不平,還不曾尋著盡頭,便有另一道斜橫著截斷。
最長的那道從肩頭到腰際,在軍營里許是不好將養(yǎng),糙著縫口子,弄得猙獰又粗硬,溫怡卿不死心用過幾次祛疤膏也不見效果。
她皺著眉說,墜馬時、被烏孫汶劫持留的傷,用的都是這個膏藥,怎么對你就不管用呢?
駱煙抬手撫平她的眉心,大大方方解開衣裳由她涂抹,只是見她涂著涂著就紅了眼眶,才尋借口滅掉燭火。
現(xiàn)在是白日,待會見到駱煙先扒他衣裳,叁十五道長疤二十鞭新傷,多一筆都要算賬的。
思緒紛亂,溫怡卿緩緩閉上沉重的眼皮,不知半夢半醒地睡了多久,恍惚間聽見元穗壓低了聲音和什么人交談,她猛地坐起身來:“元穗,是木祁嗎?”
房間里傳來咚咚的下床聲,又是低呼又是抽氣。
“娘娘,您小心些?!?/p>
門扉忽地被拉開,穿堂風撲來,溫怡卿瞇起眼抬手擋了擋,扯著根發(fā)帶隨手束起青絲,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
元穗連忙阻止:“這不合規(guī)矩,在自己宮里便罷了,出去可是不成的?!?/p>
“不妨事,”溫怡卿擺了擺手,“讓木祁用輕功帶我過去,璇璣閣在前殿,坐攆車太顯眼?!?/p>
木祁一哆嗦,他執(zhí)劍拱手道:“娘娘這不妥,還是讓元穗帶著娘娘吧,我為她引路?!?/p>
“也好,”溫怡卿點頭,朝元穗張開雙臂,“你抱得動我嗎?”
寒風不止卷起衣角輕晃,元穗垂著眼瞥見那把細腰,忽地臉熱了起來。
即便只是常服,最是普通的藕荷色上衣藏青的下裳,配了對清雅的玉珠耳墜,杏臉桃腮瑩白潤澤,又嬌俏又大方。
木祁板著的臉牽起抹笑:“元穗自小習武,比她自己還高的重劍都掄得動,娘娘可別小瞧了她?!?/p>
元穗瞪了眼木祁,匆匆行禮:“婢子去拿東西來,煩請娘娘稍等?!?/p>
“你們兄妹感情真好?!睖剽鋫壬硐『钡乜聪蛟霘夤墓牡谋秤?,語氣里含著幾分羨慕。
木祁不置可否,但柔和的神情藏不住,垂頭的瞬間又變成公事公辦的嚴肅模樣,他拿出封書信雙手呈上:“這是采薇姑娘在宮外打探到的消息,牙人掮客們嘴嚴,見姑娘當真置辦下鋪子,又得了些好處才肯松嘴,因此耽擱些時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