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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時,碧空如洗,唐星河與馬楚陽齊齊跪在聽藍(lán)院的青石板上請罪。
輕淺日光將兩人的影子淡淡烙在地上,鎧甲未卸,肩頭仿似還沾著邊關(guān)的風(fēng)沙。
北茴挑開簾子出來傳話,“夫人請二位去正廳稍候,她即刻便到?!?/p>
唐星河與馬楚陽沉默起身,鐵甲甲片相撞之聲驚飛了檐下棲雀。
待到了正廳,二人只敢挨著檀木椅邊緣端坐,背脊挺得比長槍還直,是將士才有的挺拔,早不復(fù)當(dāng)年歪在羅漢榻上嘻嘻哈哈搶蜜餞的模樣。
時安夏由北茴攙著緩步而來。薄錦襖子外,月白禙子空蕩蕩掛在她身上,產(chǎn)后未愈的面色比宣紙還白。
二人豁然起身,甲胄嘩啦一聲響。
“表妹!”唐星河喉頭滾了滾,這聲呼喚比邊關(guān)的朔風(fēng)還嘶啞。
馬楚陽卻不跟著喊“表妹”了,突然單膝砸地,玄鐵護膝撞出沉悶聲響,“楚陽給公主請罪?!?/p>
少年的聲音像是被砂石磨過,每個字都滲著血。
時安夏在楠木圈椅里緩緩坐下,腕間翡翠鐲子碰著案幾,叮當(dāng)一聲,“出征一趟回來,便不喚‘表妹’了?”
她聲音輕得像雪落松枝,比往常溫柔。
馬楚陽猛地低頭,一滴淚砸在青磚地上。
他單膝跪著向前挪了半步,鎧甲下擺刮出刺耳的聲響,“楚陽蠢!”
少年突然哽住,喉間發(fā)出幼獸般的嗚咽,“楚陽害了駙馬……”
唐星河也踉蹌?chuàng)涔蜻^來,滿是繭子的手死死攥著佩劍穗子。
這個曾經(jīng)不知愁滋味的少年,此刻哭得像個弄丟糖人的孩子,“表妹夫是為了救我!”
話未說完,兩個人的頭已重重磕在地上。正廳里只余鎧甲顫抖的金屬聲,和窗外不知疲倦的鵲鳴。
良久,時安夏才輕輕抬了抬手,指尖透出瓷白的冷光?!捌饋砹T。你們表妹夫若在,定要笑話你們哭得這般難看?!?/p>
二人哭得更厲害。壓抑了一路,最愛說話最愛打鬧的少年變得沉默寡言,直到此刻才抖著肩膀痛哭出聲。
“第一次是在桂城,我害死了池越?!碧菩呛臃路痖L大了十歲,連曾經(jīng)清亮的少年音都像是被邊關(guān)的風(fēng)雪浸透,變得滄桑凝重起來,“表妹夫罰我二十軍棍,問我可服?我說服,可我哪里真懂?”
時安夏認(rèn)真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