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時會給爺爺輸葡萄糖,夜晚則會安排人守在他床旁,防止死亡悄無聲息地降臨。
今天白天許枳守著爺爺?shù)妮斠浩浚雇韯t是許榆守夜。
唐紅鵑此刻在廚房煮飯,許平川則是去看奶奶說的下雨天會漏水的房屋某處。
此刻房間里只有她和爺爺兩人,一個坐在木板凳上,一個依舊側(cè)躺在床上,手掌插進輸液的針管。
許枳沉默地望著輸液瓶一滴滴漏下,順著針管流進爺爺?shù)捏w內(nèi)。
她很清楚,這不過是在吊著一口氣罷了。很有可能,下一秒,他就會停止呼吸,永遠離開。
這幾天,許枳再也生不起玩手機的心思,晚上總是突然驚醒,怕聽到爺爺離世的消息。像是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刺下,提心吊膽。
她看著爺爺變形的臉,感到一陣陌生與難受,但又不得不看,以確認他還有微弱的呼吸。
看著爺爺緊閉的雙眼,許枳觀察著周圍應該沒有人會經(jīng)過,掏出她的新手機,找到了“相機”。
偷偷舉起它對著爺爺。許枳抿著唇,還是按下了拍攝鍵。
她看著相片里凝固的瞬間,悲涼地摸上去,不禁想到這可能是她以后唯一用來思念他的載體。
相片里變形的臉與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他挑著煙桿的樣子大相徑庭,那時一切都還好,沒有那個惹人生厭的膿瘡。曠日經(jīng)年,是否自己也會忘記他本來的模樣?
然后又放下手機,繼續(xù)坐在那里,除了在輸液瓶和他臉上來回游走的視線,在昏暗的燈光下,靜止的一切像幅褪了色的油畫。
吃完飯后,已將近下午七點鐘,許榆就接替了許枳,守在爺爺床邊。
許枳早早就上了床。
這個房子,這個房間,占據(jù)了她的十二年,大多數(shù)是悲傷的回憶,就連那少有的快樂,背后都是鋪天蓋地的悲愴。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她一直覺得自己對爺爺奶奶沒有什么感情,他們常常都是對雙方都視而不見,好像唯一的聯(lián)系是許棣棠一般。
可現(xiàn)在,面對那個床鋪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她卻無法說出絕情的話語,甚至她覺得,原來自己對他們也是有親情的。
曾經(jīng)她忽視的回憶都涌了上來。
小時候,會做木工的爺爺,用藤條和木板,在兩棵樹間做成秋千,她就坐在上面,許棣棠在后面推著她。
她過生日時,奶奶也會給她兩塊錢讓她自己買零食,然后給她煮雞蛋就當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