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史好運氣啊?!?/p>
慕椿笑了笑:“不遑多讓?!?/p>
“那就接著請吧?!?/p>
慕椿又摸到一杯,一邊舉起,一邊笑道:“戴大人的字,可是隨晏?”
戴澤眉心微蹙:“是。這又如何?”
“那就是了?!蹦酱恍Φ?,“姐姐她去世之后,我在查抄平王府時,發(fā)現了她寫在絹帕上的血書……”
“我不要聽……”戴澤低聲道。
“可我要說?!蹦酱粚⒛蔷埔伙嫸M,抿去唇角的酒漬,“蒲生我池中,其葉何離離。傍能行仁義,莫若妾自知。眾口鑠黃金,使君生別離。念君去我時,獨愁常苦悲。想見君顏色,感結傷心脾。念君??啾?,夜夜不能寐。九月初三死寄隨晏,妾柳氏絕筆?!?/p>
戴澤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發(fā)抖,一飲而盡后,衣襟濕了半邊,玉杯擲地,碎了滿地狼藉。
“念君去我時……念君去我時……”戴澤掩面,啼笑皆非,“我那時在牢里……探視時,父親說,她在我入獄之后,自愿委身平王為妾……我不怕身陷囹圄,不怕奪官去位,可為什么……為什么要讓我失去她?”
“她是為了救你……”慕椿道,“平王許諾,只要她委身為妾,便放了你?!?/p>
“平王之語焉能取信!”
“平王不可信,那令尊令堂還有戴氏闔族的話,可能取信嗎?”慕椿冷笑,“戴大人入獄后,令尊曾登門找了姐姐,至于令尊會對姐姐她說什么,戴大人想也能明白?!?/p>
“我的父親……你胡說——”
“令尊已駕鶴西去,自然死無對證?!蹦酱恍α诵?,“可我向來不屑說謊,至于信與不信,戴大人自行決斷就是?!?/p>
說罷,慕椿又握起一杯,臉色蒼白得厲害。
紫苒又開了一道鎖芯,不忘遠遠望著慕椿,她真是弄不清楚這個女人了,她的酒只剩兩杯,還要往下喝嗎?
這簡直就是在搏命。
“前不久,平王府長史樓鄴再一次現身,他想為平王報仇,可惜技不如人,不過他卻告訴我一樁往事。他告訴我……當年平王其實很寵愛姐姐,見色起意也好,略盡真心也罷,他甚至想為姐姐請封一個誥命。我姐姐一輩子陷在風塵之地,傾盡所有為自己贖身時曾告訴我,她說,那個不嫌棄她過往的翰林答應她,等將來官拜宰輔大員時,會向君王為她請求一個誥命……她做了誥命夫人,她的兒女便也能堂堂正正地在人間行走……可惜那個孩子還未出世看一看,就和她一起……”
“你說什么!”戴澤發(fā)出一聲凄厲的質問,手扶在案上,渾身都在顫抖,“柳兒她……她……”
“她離世的時候……腹中的孩子,大約有三個月了?!?/p>
而戴澤那時入獄不過一月。
“我不信……”戴澤一顆心寒得入骨,酒入喉時,綠帶上洇出淚痕,“我……我有過……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