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武林大會開幕前尚余幾日時,沐殖庭刻意避開國師,私下與心腹幾人議事。
“事情辦得如何了?”他問。
如今袁少永已逝,董倬行那不耐煩的態(tài)度便收斂了些,然江山易改,刻在骨子里的性格卻難以大變,即使面對沐殖庭,他語氣依舊敷衍:“還行。”
沐殖庭沒時間追究他的態(tài)度,武林大會將要開始,國師說過的話他一句未忘,兩方人反復(fù)推敲從廣場撤離的路線,并欲善用僅有的戰(zhàn)力取勝。
當(dāng)然,論拮據(jù)的大概只有他,國師雖無法擁兵,多年積累下來的人偶少說也有數(shù)百個,便是恒陽教被查封時折去了一半,又有些送了給權(quán)貴當(dāng)玩物,此刻手上的百余個依舊有以一敵十的實力。
兩方人將分開行事,董倬行作為玉城門弟子的身份倒是方便,他游走在同門之間,打探到左懷天的行蹤后又把他劫了回來,順便在國師那處得了份武林大會的參賽名單,幾人正憑記憶圈出往年埋在各大門派的暗線,避免有誤傷。
沐殖庭原先因袁少永的死對他有所懷疑,如今看著角落被捆成粽子的左懷天,心中顧慮全消,正耐心地聽董倬行報告一切:“早前我已安排王家后人參與比武,屆時他們會現(xiàn)身指責(zé)左門主,而其余安排在大小門派的人也會以此為信號,一同動手?!?/p>
他低頭摳著掌心的繭,漫不經(jīng)心地繼續(xù)道:“國師意在被動,他于生死斗前埋下人偶兵,卻未打算現(xiàn)身,道是要靜待時機來到?!?/p>
沐殖庭看著武林大會的名單,原先冷靜的頭腦頃刻被擾亂,他閉了閉眼,唯內(nèi)心依舊無法平靜——沐攸寧是他唯一的心結(jié)。
從前在沐瑤宮,他并非不知沐攸寧有多響往外面的世界,故才會在每回下山帶些話本給她,又常與她說些江湖上的流言秘聞,彼時她眸中有光,仍笑得乖順甜美,會纏著他說望能遇到正道中人,向大俠討教一二。
他總會輕嘆一聲,勸她回頭,當(dāng)個好姑娘,何愁遇不上良人?
她笑意半斂,僅一息間又回復(fù)原貌,就像他從沒說錯話。
他向來認(rèn)為自己足夠了解沐攸寧。
然那僅是他以為。
沐瑤宮所修乃無情道,素心秘譜目前僅書有九重??v使他以秘術(shù)將內(nèi)力送進經(jīng)脈,可心訣未悟,這第十重不過是空有其表,運用起來甚至比第九重弱上一點。
要悟透無情道,除了像修者一般斷去七情六欲,最快的當(dāng)數(shù)以殺證道,掐掉情欲的源頭,失了念想,自然再無牽掛。
一如沐云生的選擇,在雙方情動之際親手殺了對方。
岳平聽出漏洞,忽而想起云州的獨特之處,他站起來踱步,向董倬行道:“國師定然想利用運河。”
董倬行不解皺眉,問:“運河?”
岳平點頭,細細與二人詳說:“對,云州曾有運河,這事過去已久,史書又無記載,我也是早年與國師共事才知曉運河被他改建,可泛舟來往國師府和云州?!?/p>
“他利用運河潛伏于廣場,布下陣法后將過百人偶埋好,屆時將隨地面動靜破土而出。若無人告之,任憑趙清絃再神通,便是察出異常也難猜出下方竟是條被封蓋的運河。”
“五年前,國師選擇在傷者身上投蠱,以中蠱者體內(nèi)血液為糧,即便什么都不做,七日后亦會血枯而亡。一旦蠱蟲被操縱,傷勢愈重者會愈發(fā)癲狂,難以維持清醒?!?/p>
“他改動了雷娜族的七日蠱?”董倬行恍然大悟,當(dāng)年大祭司便是憑這蠱得到沐殖庭重用,雖無法用以控制人心,放在童子身上倒是有效得很,即使好運逃脫也只有死路一條,不必擔(dān)心秘密泄漏。
這樣似乎一切都能說通了,董倬行追問:“國師趁他們在場上殺得眼紅,順勢讓趙清絃當(dāng)那個替罪羊?”
“料想如此,國師近年設(shè)陣增強法力,沒再煉新蠱蟲,當(dāng)年用剩下的也都全給大祭司了,依他所言,大約是要故技重施,不同的是這次并無蠱蟲可用,操縱的亦非常人,而是人偶兵?!?/p>
岳平提筆在桌上的名冊內(nèi)畫上一個個圈,接著往下說明:“依我所言,生死斗前人數(shù)較多,是引起混亂的好時機,然國師行事不按常理,若他遲遲未有動作,我們也只能自己出手。”
董倬行聽得認(rèn)真,適時回話:“我們埋在各門派里的暗線剩得不多,既已和國師連手,不將兩方戰(zhàn)力結(jié)合也未免過于浪費了吧?”
“亦是無奈之舉,王家后人要指責(zé)玉城門,總不可能是在國師之后,否則一片狼藉,還有誰會在意什么秘籍被盜?”
一側(cè)的沐殖庭不知有何思量,對二人的商議毫無反應(yīng),董倬行瞥了眼,稍稍提高聲量說:“袁少永曾給我些藥,道是大祭司所制,單用可使人神明開朗,混進茶里便是惑人神智的藥物,或許可以一試,投在參賽者吃食上……”
說起袁少永,岳平不由皺眉,他沉吟片刻,問:“他行事魯莽,上報回來的事以一個又一個謊言去圓,這藥的效用真有他說的厲害?”
董倬行頜首:“他確非能顧全大局之人,然我與身中此藥者有過接觸,藥效確是不容小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