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順其意（第2頁）

沐攸寧了然，右手握拳錘在手心，再問：“既有掩眼法，蘭陽堂主為何能看出蠱蟲的存在？”

“我不清楚?！壁w清絃搖頭道：“不僅是國師，當(dāng)年連我的法力也不太穩(wěn)妥，故云州城上下是一片混亂，也傷及不少無辜。唯有印象最深的是蘭陽在說出『七日蠱』后的下一瞬就被左盟主以刀威脅，被逼住了口?！?/p>

“七日蠱？這不是雷娜族獨有的蠱術(shù)嗎？”

“不錯，這蠱術(shù)不曾外流，連蠱師也難在瞬息間確認(rèn)。”趙清絃抬眼看她，壞笑道：“先有蘭陽如此篤定地道出蠱名，后有左盟主要挾要他禁言，不難看出國師、恒陽教、大祭司、武林盟主以及受百姓愛戴的百草堂堂主，通通都在人后有所勾結(jié)。”

“七日蠱無法醫(yī)治，知道這點后我不再費力牽制，選擇一舉將他們殺掉算了，總好過留下來受苦多日，國師應(yīng)也沒想過我能狠得下手，故非他不愿留下中蠱者，而是被我搗了局。”

“他既無法傷我分毫，蠱蟲亦被全滅，此役后也算是元氣大傷，自此未再費心養(yǎng)蠱培養(yǎng)傀儡人，轉(zhuǎn)而把有限的力量放在人偶兵身上?！?/p>

難怪趙清絃受盡辱罵卻從不辯解，除了沒人會信，更大的原因是那些人的確由他所殺。

“蠱術(shù)不比用法易學(xué)吧？”她問。

精通一門技藝自是要花費龐大精力，趙清絃不會因蠱術(shù)非正道而有所偏頗，僅道：“蠱蟲難養(yǎng)，數(shù)量亦有限，若非國師執(zhí)意要驅(qū)使傀儡人，料想他也不會研習(xí)蠱術(shù)?！?/p>

“方才也提過，趙氏一脈的血對蠱蟲有影響，所以常有失誤，亦因操縱傀儡人所需的法力和精確度較高，后來國師便棄置此道，改用人偶兵?！?/p>

“其實傀儡人的好處不少，人們不會記得被控時的作為，比暗衛(wèi)更要忠誠好用，解控后能蒙混過關(guān)，多為術(shù)者首選?！壁w清絃哂笑一聲，無奈道：“當(dāng)然也有例外的會記得清楚，余生飽受煎熬?！?/p>

所以法術(shù)亦被外界視作邪道，他更是因國師的緣故成了邪術(shù)之首，思忖及此，趙清絃不由沉默，刀劍無眼，救人護(hù)人全憑用者一念之間，世間多的是為虛榮隨波逐流之人，這才急于把各種武藝冠上正、邪之名，漸漸將江湖分裂成兩半。

他舉起手中的木棍晃了晃，接著說：“方才提到的人偶兵正是其二，也是我們在望名縣遇見那種木偶——取活人身體附在死物，行拘魂咒將其封印在上，便是一根棍子也能動起來?！?/p>

“當(dāng)然因形狀受限，活動亦有所限。若不將人偶超渡，就算變得粉碎也依然有神識寄托在內(nèi)，這術(shù)法殘忍，制成人偶兵時必需丟棄原本的肉身，都是些將死之人被物盡其用的方法。”

趙清絃稍頓，補充道：“人偶兵難制，國師只有先前我替他做的數(shù)百個，這些年我折去不少，頂多還剩百余只。不過使喚人偶兵遠(yuǎn)比傀儡人輕易，耗法不大，輔以陣法，憑他那微弱的法力也能把人偶兵操控自如?！?/p>

“國師既敢與你師兄約定在武林大會出手，代表他已成功找出礙我用法的手段，我猜是暝煙記上的一個陣法——以術(shù)者作陣眼，能在其用法時盜借過去，直至術(shù)者法力盡耗?！?/p>

“若真如此，國師定會把陣布在廣場底下，騙大祭司作陣眼，待我現(xiàn)身后改投陣眼在我身上汲取法力，屆時大祭司就再無可用之處?！?/p>

沐攸寧明了，所以增添的人偶兵主要來自趙清絃留給國師以及大祭司于恒陽教所制的兩撥，想起曾遇上的兩只人偶，她不由心寒，打了個顫，問：“那些人偶兵難應(yīng)付嗎？”

“彼時我手藝稚嫩，造出來的并沒他們想得那么神通。”趙清絃好笑道：“大祭司那些更不必說，我在恒陽教時動了手腳，他們以為我會用血咒把命令強壓過去，還趁我走后謹(jǐn)慎地在每個人偶上刻了法陣，暫且留下讓他們誤會也未嘗不可?！?/p>

“國師想殺我，這事多年來未曾有變，從前我尚在他眼下，他亦舍不得我一身法力，最終被逼放我離開?！?/p>

“可笑的是他認(rèn)為我會屈服，卻見連番派來的刺客無法得手，心中愈加不安，這情緒于五年前最為激烈，使他劍走偏鋒地選擇在武林大會合眾人之力除掉我，如能成功自是最好，倘若失敗了也能勾起各門派對我的仇恨，終日活在追殺之中。”

“這回，大概會再重現(xiàn)一次?！?/p>

沐攸寧不知有何思量，久未回應(yīng)，趙清絃把木棍丟到一旁，站到她身側(cè)展顏安慰：“人偶兵只管交予我，沐姑娘不必憂心?！?/p>

她聞言抬眸，此時的趙清絃看起來自信極了，那抹清亮的笑音更是直直傳入她耳中，彷佛他亦能如常人一般長命無憂，百歲安康。

人偶兵她可是見識過的，縱然要用法超渡，但法陣起效前的攻擊亦非虛招，趙清絃既有意讓澄流遠(yuǎn)離國師蠱控，便只會是他自己去應(yīng)付人偶兵。

趙清絃信誓旦旦地道自己尚能再活幾年，算起來是比殞命在武林大會要好，然他總用些極端的手段與國師對抗，以血肉之軀擋下逆天之物，當(dāng)真能活到那個時候嗎？

她向來不認(rèn)為憑一己之力可改變什么，正如酒醉后的亂語，這世道對女子不公，修習(xí)邪功便是她表現(xiàn)的最大對抗。

何況這是別人的決定，她更無權(quán)阻止。

沐攸寧目光未移，腦海不由浮現(xiàn)兩人在望名侯府的對話，而后笑瞇瞇地拉起趙清絃的手，繞至?xí)馈?/p>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如他一般當(dāng)個守信之人，陪他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