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有出手,虎毒尚且不食子,是她自己趁著看守不注意,失足撞到假山,落水而亡。說來還是得怪她,若非她說什么不愿出嫁,彥兒又怎會與我置氣,將一切怪罪到我身上,可笑的是至今還深信她人沒死,不讓人接近映山院?!?/p>
澄流沒有作聲,眉頭卻是緊蹙不舒,趙清絃提過關(guān)系人命的陣術(shù),皆需以命抵命,昨夜張則彥的反常亦似乎有了答案。他并不如望名侯所說的執(zhí)迷不悟,反之是接受了其親姐已逝的事實,看準(zhǔn)沐攸寧的體質(zhì),這才在夜里尋來,欲對她出手——
若真如此,沐攸寧的處境豈不就很危險?
眼見澄流轉(zhuǎn)身就要離去,望名侯就著急了,站起來質(zhì)問:“事情我都說予你聽,所以我兒是有救的吧?”
澄流腳下一頓,回首看去,少頃,才開口問道:“如果陰氣更盛的人是世子,你們會舍棄他嗎?”
他做了個假設(shè)。
世人認(rèn)為女子多半是陰屬體質(zhì),故而被遺棄的絕大部份都是女嬰。
澄流根本無法想象,被拋棄的女娃活在這亂世之中,有沒有能力憑著自己的意志活得出彩,又或者說,那該有多困難啊。
“倘若她才是該留下的,豈不是更好拿捏?”
望名侯給了個出乎他意料的答案。
澄流心底啐罵一聲,手用力地按住面具,生怕一個不留神會掐上這人的咽喉。
望名侯自始至終皆視兒女為工具,不管是張則彥還是他阿姐,或是在官路上的輔助,或是在名聲上的贊美,比起這些,所謂血緣于他而言根本不足提起。
若陰氣更甚者為張則彥,他大可在最初就把人養(yǎng)在外面,再放流言為自己美名,說舍不得殺親生骨肉,而世人不屑的女子他也能視之為珍寶養(yǎng)在膝下,不論是兒女的敬仰還是他人的目光,皆只有好評。
世上人生來就該平等而活,管他的官職高低,去他的長輩之令,誰也不得擅自去扼殺另一個人的終局。
更何況僅是男女之別。
小時候習(xí)武是男女混編,他記得那時總會敗給同隊的一名女生,甚至還天真地問過趙清絃,為何自己生為男子。
這話自然是被趙清絃笑了許多年,可他也從未曾說自己有錯,僅僅勸自己珍惜這能少走很多冤枉路的身份。
后來落入江湖,更見識過許多巾幗不讓須眉,單說千幽堂,其堂主便是女性,代代相傳,當(dāng)年便是自沐瑤宮分裂出來的另一流派,同行雙修,后來卻漸以用毒下蠱等等為主。
千幽堂不與別人結(jié)怨,甚至不屑于江湖排行榜上的位置,多年來的武林大會都未曾見過有她們的弟子參與,可她們實力絕不容小覷,否則怎能與沐瑤宮齊名,道上又有誰敢輕蔑地罵一聲——嘖,不過區(qū)區(qū)一群女人。
許是他的表情都被埋在面具底下,望名侯全然不覺這氣氛已變,又道:“本侯是見彥兒那般抗拒道法一事才去尋郎中,昨日竟親自將你們迎進府內(nèi),可是彥兒想通了什么,想要自救?”
澄流提起地上的食盒,敷衍笑道:“不知道。”
這語氣聽得望名侯怒意又起,可未待他出言,澄流又將人安撫下了。
“侯爺別急,我一介護衛(wèi),說話不得作準(zhǔn),還需回去請示我家道長,不若過幾天再給你答復(fù)吧?”
雖同樣是不肯定的響應(yīng),望名侯卻大感滿意,點了點頭道:“本侯靜候好消息,還望道長識趣,此事能成,不論是錢財美人,或要珍稀藥材俱不在下話,否則……”
他話帶威脅,澄流卻是不懼,隨意向他揖手就踹門離去,心里記掛著沐攸寧,生怕她會在這怪異的父子底下遇到什么意外,連忙急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