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攸寧頜首,當年她也是抱著這樣的覺悟逃出去的。
“其實我只是看不慣,憑什么家主所說的必然正確?在外,國師為國之命脈,受世人敬仰;在內,以蠻橫的手法奪權,一夜之間死傷無數(shù)……那時我便決定了,我要打破命局。沐姑娘,我要打破這所謂的命局?!?/p>
沐攸寧看著他眼神漸明,像無盡的主意在瞳內炸開,熠熠生輝,不禁為之著迷,心中竟生出想看著他走到最后的念頭。
他不曾言明心意,卻道會以短暫的余生護她周全。
那么,不管目的為何,她也該陪他走完那所剩不多的時光吧?
“我陪你?!?/p>
趙清絃沒料到她會這么說,明顯一愣,迎面對上沐攸寧明亮的笑意,向來冰涼的體溫彷佛陡然攀升,手心也滲出些汗,他拳頭緊攥,長長吁出一口氣。
沐攸寧捂緊他雙手,笑瞇了眼:“小道長后悔遇見我嗎?”
“是沐姑娘問的第二次了。”趙清絃松開手,略有猶豫,最后還是主動握回去,笑言:“過往決策,均從本心,至此皆未曾悔過?!?/p>
無論她問幾多遍,答案都不會有異。
“沐姑娘給我的,欣然受之;給不到的,也不強求?!?/p>
沐攸寧緊盯著他,遲遲不搭話。
“沐姑娘不必多慮,倘若有天遇上更好的童子,我是不會給予阻攔的?!?/p>
顯然,這好與不好的界線不會太明確。
他不會對她施壓強逼,卻無法自控地想在她心中留下痕跡,哪怕如轉眼云煙,只要她能記得“趙清絃”這個名字,日后偶爾提起,那也足以讓他感到踏實。
然兩人能親密至此,幾乎是他刻意誘導、故意為之,是以他始終有愧,深怕不諳情愛的她受他蒙騙,有天會感到后悔,會因他而嘗盡苦澀——哪怕沐攸寧多番言明自己足夠清醒,所謂受他誘惑不過是愿者上釣,這樣的開頭總會叫他理虧不安。
趙清絃和她兩相對望,看出沐攸寧話未言盡,可能是想探究他的過去,也可能想追問未來的籌謀,那些猜測帶來的沉悶氣氛猛地被鴿子打破,牠嘰咕幾聲,好奇地看著他們,片刻飛到二人懷中疏整羽毛,彷似也想要參與這樣的討論。
“沐姑娘還想知道什么?”
沐攸寧眸含水意,遲疑開口:“我……能問嗎?”
趙清絃被她一張期盼的臉容徹底打敗,回想起方才不能明言的幾道問題,舍不得再見她失落,不由地放軟姿態(tài),底線一退再退,無奈嘆道:“問吧,就一個問題?!?/p>
“我——”
沐攸寧轉憂為喜,笑得俏皮靈動,若是真有半分傷感,哪能像她那般在眨眼間換了張笑臉,甚至像在比試中得了什么彩頭似的向店家討價還價,語調陡然升高:“我自然也不曾悔過!所以,這個機會你得讓我留著!”
她抽出竹筒,攤開紙條放到趙清絃的面前,又極快收回懷中,捏住他臉肉道:“師父教的美人計果真見效,這不有位俏郎君上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