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無論對自己說了多少遍,那場雷雨帶來的苦痛始終揮之不去,彷佛上天無情的嘲笑,這世間再美好之事亦不外如是?!?/p>
“沐瑤宮四季不明,飛逝的時光獨枯燥二字可言,我再是不服也只能帶著迷茫和不忿下山,想證明祂是錯的?!?/p>
趙清絃安慰似地捏了捏她指尖,靜候她往下說。
“其實……”沐攸寧忽地笑了出聲,聲音更帶著明顯的愉悅:“哪需要什么證明呀,有你陪我渡過滾滾雷夜、看盡漫天霞光、置身滿園紅葉,如今更有銀霜蓋頭,親眼見過這樣的四季,哪還有怨懟可言?”
趙清絃聞言睜眼,倦色不掩眸中期許。
沐攸寧對此未察,只抬手拂去他發(fā)上的細雪,認真地盡抒所想:“四季皆有你身影,真好啊?!?/p>
這話實在叫他始料未及,趙清絃鼻頭一酸,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冷風(fēng)無情地灌進肺腔,連帶著那句問話都被帶回腹中,僅余咳聲回蕩。
沐攸寧猜也猜得出他此時的表情,趙清絃總說澄流愛哭,可他明明也是這樣啊,想到這點,她便笑得更樂了:“別說啦別說啦,小道長還是快些想法讓雪停下吧,這可太冷了?!?/p>
冬季的低溫總叫趙清絃吃上苦頭,如今添上細雪,加之胸口負傷,自也不會好受,沐攸寧只不過想讓他斂起法力,別再加重身體的負擔(dān),好叫他稍微舒坦些罷了。
趙清絃便也不再逞強,握拳收法,抬眸間正好與她身后的沐殖庭對上視線,后者不知何時醒來,只因穴道被封的緣故而無法多言。
這倒是醒得趕巧。
四散的法力慢慢聚攏起來,趙清絃自覺回復(fù)了些力氣,便不再壓在沐攸寧身上,兩人并肩站著,他移目望向沐蝶飛,輕喚:“前輩。”
他與沐殖庭之間早有不和,沐蝶飛自是看出兩人眼底未曾消去的殺意,故才放下的心陡然又被提起,她緊盯著趙清絃,問得直接:“你是來殺庭兒?”
“不?!彼⒉豢刹斓負u了搖頭,道:“只是想求前輩把人交予我?!?/p>
不僅沐蝶飛,連沐攸寧都有些意外,兩人竟同聲問道:“交給你?”
趙清絃帶著鼻音地嗯了聲:“前輩不打算放過他,亦舍不得殺他。”
沐蝶飛神色平靜,再怎么說自己也算是看著沐殖庭長大,見他竟因執(zhí)念落得如此田地,便是心中忿恨難平,亦不像初時那般無法控制。
于是她示意趙清絃往下說。
“他身為恒陽教教主的身份確實不假,如今武林大會亂成一團,負責(zé)的官兵定會受罰,劉大人獨善其身,收拾殘局的重任自會落在他頭上?!壁w清絃說話的聲音愈來愈小,而幾人卻聽得無比清晰:“在位者要穩(wěn)住民心。”
時值江湖動蕩,朝庭急需展示其手段以撫民心——這亦是國師為何愿忍耐至武林大會的其中一個原因。
他們大可隨意尋個人來當替死鬼,然有前車之鑒,即便把袁少永抓了回去,沒人親眼見過他作惡,終歸是難以服眾。
當今圣上既能下放權(quán)力予趙岷,同時保山河安穩(wěn)多年,他真的只是個單靠術(shù)法奪來帝位的無知小兒嗎?非也,不過是欲取固與,他甚至在袁少永一事上故意從了趙岷的意思,一國之君尚要依國師之言放人,自會叫趙岷放下戒心,如此便能一步步收回權(quán)力,甚至將趙岷置于無法還手的余地。
對待沐殖庭亦是同理,武林大會無疑是讓他們以真面目示人的好地方,而捉拿的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會來當那個千古罪人,用以向平民百姓展示威信——他們是有能力將那些聲名狼藉的惡人困于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