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只是雨聲淅淅,稍微蓋過他沙啞的聲音。
“令此神力,妙合虛空?!?/p>
因內力增長的關系,沐攸寧此時只需凝神傾聽,便能輕易將他的話語聽清。
然而,她心中突然涌起一陣不安。
活人祭的儀式到底是怎么樣的?
不論是澄流或是那兩撥正道弟子,都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她那時是沒想太多,可是現(xiàn)在怎么看都不太對勁!
“吾等祭品,供予上神,不屬陰陽,自無生死,升入無形?!盵4]
誦聲未停,大祭司在懷中掏出一迭厚厚的白符,散灑在空中。
紙條被風刮起,飄至遠處,有寥寥幾張落在她跟前。
沐攸寧秀眉輕蹙,未待她想通心緒不靈的原因,就瞥見白紙中混夾了一枚淡黃色的符紙。
“懇請上神佑我族人,以天雷化作祝福,降臨在這遍土地的每一處?!?/p>
轟隆——
轟隆隆——
大祭司話音剛落,一道閃光依他指的方向,劈至人牲身上,繼而十數(shù)道電光瞬間劃破蒼穹,無規(guī)律地散落在雷娜島上。
兩撥天雷幾乎是同時降下,其中一道白光穩(wěn)穩(wěn)劈在沐攸寧腳邊的符紙上,頃刻燃起火焰,而在落下的剎那間,她低呼一聲,逃脫不及,雙手掩耳就欲往后跌坐過去。
叱裕嵐所言的天罰,竟是天雷。
她怎么能忘記,此生最怕的莫過于打雷——
***
西殷版圖不小,處南、北與鄰國相近的縣城倒是氣候宜人,愈往西去,愈是荒涼的大漠,飽受境外游牧民族搶掠,土地干涸,終年不見雨水。朝庭對此不理不采,百姓為求自保,竟與牧民協(xié)議經商,互惠營生。
沐攸寧父親是西部縣城中的富商,年輕時肯打拼,運勢頗好,多年來積累不少財產,后來把生意交給兒子后,閑了下來,到處玩樂,家中藏了十來個女子,也不知是妻是妾,反正按照出生次序,她排行十二。
她生母得了妾位,在府上的生活不差,也說不上好,反正在那座院宅之中,所有女子皆是用以與商家打好關系的棋子,熟讀女德,聽從他的安排,或是出嫁聯(lián)姻,或作為玩物送予何人,不必有自己的想法。
沐攸寧學得快,可總是不解男女之別,姨娘有心教她,卻早早逝去。聽聞夫子為人師表,能識天下事,她便盡數(shù)發(fā)問,不加掩藏。
她不明白為何女子在宅院里明爭暗斗,便是所謂的安穩(wěn)生活;也不明白為何大哥能四出游歷,而她只要踏出家門都要披上面紗。
更不明的是,為何世上千萬種人,卻都要遵從父母之言,一生命途被控。
教書先生聞言,默然片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并未解答,之后的時間,視她為無物,對她的提問充耳不聞。
他們說,她總會問一些被視為離經叛道的問題。
那些不屑的言詞落在她耳中,很快地,她學會了閉上嘴巴,此后不再多言。
然而,她父親知道后還是震怒不已,恰逢一個舊友兒子重病垂危,為空出時間照顧他,不得不把整個家中鋪子低價賣出,只道將來有的是東山再起的機會。
奇怪的是,價格如此實惠,仍無人接手。
她父親多番打聽,才得知附帶的條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