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流看他一臉別扭,戲笑道:“你這道長倒是裝得有模有樣。”
“所以是誰想出來的爛主意?”趙清絃將道服塞給澄流,罵得頗是有氣無力,又道:“一直驅(qū)散的都是些無名小鬼,幾天高熱,自然就能散,還要我多此一舉,白白耗去體力?!?/p>
澄流熟練地接住東西,回話:“你不還裝得樂在其中?可別怨我啊?!?/p>
趙清絃并無半分被拆穿的不自在,僅嘆了口氣,道:“本以為是被茯蟺纏身,這東西可真不好找?!?/p>
澄流白了他一眼,說:“又不急。”
“不急?”趙清絃冷笑一聲,屈指彈在他面具上,道:“出沒在黑夜的五彩云雀之心臟;吸食濃厚鬼氣為生的茯蟺;只活在至凈之水里的汵風魚,今年之內(nèi),叁種藥引我必要找齊。”
“我擔心你身體……”
“看著虛弱而已,力氣還是夠的,不需用法時與常人別無二致?!?/p>
“騙誰呢,你身體遠比他人要差,便是著急也不必在大晚上去找吧?”澄流嘆了口氣,退讓一步:“好歹也休息一夜。”
趙清絃垂眸,用手指戳了戳胸口的位置,輕聲道:“下午遇到那姑娘時,這處,跳得實在厲害?!?/p>
“或是悟到新陣法,或是……”趙清絃頓了頓,并沒再往下說,心中隱隱覺得這個猜測過于大膽,就連他自己都不愿去相信,只好扯開話題叫澄流放寬心:“罷了,反正我說了山上有邪獸,應當不怕被人打斷施法?!?/p>
澄流動了動唇,似乎想問什么。
這一路走來,趙清絃都顯得清心寡欲,兩人擺攤遇過許多女子投懷送抱,可無不被拒于千里之外,他幾度擔心趙清絃是否身體羸弱出了問題,直至把話問出口,換來一記重拳,趙清絃才沒好氣地解釋他不能擔著這副破爛的身子禍害姑娘的一生。
時至今日,巧遇的這位姑娘長相柔美,尤以一雙桃花眼最為勾人,聲甜如蜜,沒刻意嬌聲細語,甚至沒主動攀談,他卻看得出趙清絃有所動搖,這番變故叫澄流心生不安,若說此前憂慮于趙清絃的身體,如今便是怕他會被陷害喪命。
趙清絃向來足夠清醒,可眼下他竟將此推說成悟出陣法,澄流思量幾許,訥訥問道:“當真是悟出新陣法的緣故?你就沒想過是國師刻意投下的陷阱……”
他稍稍一頓,心虛地扶了扶面具,見趙清絃臉無不悅,方吐出下半句:“不是說不會去禍害姑娘嗎?”
趙清絃但笑不語,確認過腰間的折扇仍在后便徑自從澄流懷中摸出匕首,提步就往大山的方向前去,邊走邊把人趕走:“我去試試新咒術(shù)能不能行,或會去找五彩云雀,你回客棧不必等我?!?/p>
“明天開攤嗎?”
趙清絃笑意盈盈地反問:“全是芝麻綠豆的小事,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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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天色入暮,沐攸寧用過飯后便朝山上走去。
她雖仍是不通武藝,可打獵的本領不錯,以往沒有沐殖庭幫助,也試過一個人擱倒大黑熊,倒不怕遇到什么大型野獸,故而此時心中的好奇更甚,只想要一睹那位道長所言的邪獸與尋常獸類到底有何不同。
沐攸寧沿著寬闊的土石路上行,走過幾個坡地,右側(cè)立棵粗壯的大樹。
不知是風沙所蝕或是什么原因,大樹的干身中空,被枝葉虛虛掩蓋,她撥開一看,竟見樹洞對面藏起一泓粼粼冷泉,碧綠澄清。
冷泉旁,一位少年正雙手合十抵在前額,直跪在地,膝前橫放著一把匕首,左側(cè)躺了只被剖開胸肚的小鳥,毛色五彩斑爛,極之罕見。
少年一身藏青色流云紋長袍,配上墨色銀絲鑲邊的腰帶,一頭黑發(fā)只隨意用繩高高束成馬尾,背向沐攸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