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情道:“噢,你說的是祝陰罷。他…他……他是來服侍咱們在觀里吃閑飯、睡大覺的。”
三足烏高聲叫道:“呸,你凈說瞎話!咱們不是他祖宗,他才是咱們祖宗!”說著,便忽地撲飛入易情的懷里,揚起鳥臀|眼淚汪汪地給易情瞧,“你留我在茅屋里睡覺的那幾日,你那陰險師弟將我捉了去,串在竹片子上烤!”
經(jīng)它這么一叫,易情隱約想起前些日子他在后廚邊偶逢在槐樹下生火的祝陰。那時祝陰確是面上噙笑,在火堆中翻來覆去地炙烤著某物,火光間焦香四溢。他走得匆忙,沒發(fā)覺被穿在竹條上灼烤的竟是三足烏。
“興許是你生得秀色可餐,他對你覬覦已久,要折你一只無用的腿兒來吃…”易情幸災樂禍地笑道。
烏鴉叫道:“要不是老子是金烏,早身經(jīng)火淬,現(xiàn)時便該被烤得外焦里嫩啦!”它可憐兮兮地拿羽翅拂著臀毛,“你瞧這兒,都烤黑了?!?/p>
易情看了看,他覺得三足烏渾身上下都黑。
“老子好心告訴你,不聽老子言,吃虧在眼前?!比銥跎爨?,揪起他的前襟,“他心眼壞透了,你得離他遠點。凡他所言,半個字都不能信!甭管你那不見蹤影的師父啦,咱們得跑離天壇山,離那姓祝的小子越遠越好!”
“噓,噓?!币浊閾]手,出聲攆它?!拔以趲煾搁T前跪著呢,別打擾我?!?/p>
“你不信我!”三足烏尖叫。
易情瞪它:“我若信了你,你能如咱倆初見時許諾的那般,帶我飛升入天廷么?”
三足烏忿忿地飛走了,它知道易情一心掛記著那十年不曾謀面的師父,早將其余事兒拋諸九霄云外。
烈日高懸,暑氣蒸騰,四野籠罩于炫目白光之間。易情在西崖門前跪了十日,跪得唇焦舌燥,頭昏目眩。
西崖門紋絲不動,他師父未從門中出來。
易情被日光灼得渾身火燒似的發(fā)燙,撲到滾熱的實榻門前,拍著銅環(huán)一聲疊一聲地大叫:“師父,易情回來了,您就原諒他不辭而別之過,見上他一面罷!”
他喊得嗓子干裂,滿口血腥味,卻未得回音。
微言道人偶爾上西崖來尋些可烹煉的金石,見他蓬頭垢面地在溪河邊大口啜飲甘美山水,活像只從陰曹里爬出偷生的惡鬼,便大驚失色,問他緣由。
易情誠實以告,并問他道:“道人,師父真是對我動了怒氣,不愿見我么?”
胖老頭兒捋須道:“咳,前一月她確是從崖洞里出來過,見了咱們觀中的敗落光景,又不見你在這兒,便當即返身回洞中,把門鎖掛上了?!?/p>
易情的心似是提到了嗓子眼。他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發(fā)問:“師父的神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