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正將縑囊束緊,毅然轉(zhuǎn)身,掀帳而去。帳外私衛(wèi)隊兵恭謹?shù)亓嘘?,像漆黑的森林。她戴上銅面,披上黑衣,便如滴水歸川一般落在人群中不見。七齒象王此時竟未在,施刑的隊兵捧著械杻魚貫而入,向棺床上那人行去,左不正余光僅瞟至些微光景,登時心如刀絞。
她不知那人為何救她,卻知那人鉆入縑囊中,將要為她受那慘無人道的二十二道刑。心口里似有盤渦流旋,空蕩蕩的發(fā)慌。在尋到三兒之前,她仍不能打草驚蛇,需得在姑父眼皮子底下溜走。
她覺得自己做了件錯事。她應該強拉著那人跑走,而不是叫他做自己的替罪羊??蓪Ψ教珡姡o勝機。
穿過黑森森的人群,她像貓兒般溜入宛曲甬道。地道似羊腸,土壁上卻嵌著無數(shù)獸面額的浮雕青石門,像無窮無盡延展的螺旋,門后藏著埋骨處或殺人的偶人。眼前一片暗昧,如一座巨大無息聲的墳塋。人語漸而遠去,她只聽得自己在胸膛里左沖右突的急亂心跳聲。
突然間,一座青石門猛地在她眼前推開。
那一剎那,左不正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幾個私衛(wèi)隊兵提著木槌慢慢行出,顯是遲來。有人低語:“祭儀開場,左大人仍未來,我等應速速入列?!?/p>
其余人贊許地點頭。可未等他們踏出一步,眼前便忽而寒芒一閃。
一個少女如蟢子般自門后躍出,鋼刀曜如朝日,頃刻劈至眼前!
金桃鞘如飛蝶,一瞬間,左不正雙管齊下,以刀背與鞘身將數(shù)名私衛(wèi)隊兵砸昏,踩上他們的脊背。
所幸這一出動靜不大。只是仆起了大片如幕塵灰,左不正掩著口鼻,待沙塵稍定,她心下卻陡然一震。
細碎的塵灰像銀屑,漫舞于空。在那之后,一個漆黑森冷的影子緩緩自青石門洞中走出。
男人覆龍首銀面,身材頎長。瘡疤像一只猙獰惡獸,盤踞在他臉龐邊。
冷山龍低笑道:“四小姐,你不該來這兒?!?/p>
左不正緊攥著刀,手里盡是汗。
她口上卻笑道:“甚么風將你吹來了,在這處做個迎客貓兒?我要走你身后的路,你讓開?!?/p>
冷山龍道:“回頭罷,此路不通?!?/p>
冷汗自左不正頰邊淌下。這個男人很強。平日里,他侍立象王左右,教她從來動不得姑父一根手指頭。左不正還聽聞,他往昔是個能教八極分崩、萬里掃凈的靈鬼官,即便在昔日同儕中也如鶴立雞群。
“你應在棺床上,只消兩眼一閉,撐過今日,便能做個教世人艷羨的天仙?!崩渖烬埿煨斓馈?/p>
少女臉上無一絲血色,她冷笑道,“是么?可你也不應來這里?!?/p>
男人嘴邊揚起一道譏誚的笑?!盀楹??”
左不正猛然舞起刀,刀鋒在風里鳴震,像彈撥空弦。她神色凜然,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