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第2頁）

一點燈影像螢火一般分來，大司命撐開腫脹的眼皮，卻望見一個著藍(lán)緞繡五彩祭服的高大人影立在鐵柵前。

“……陛下?！?/p>

大司命嘶啞地喚道。他瞇著眼，望了半晌，總算看清了那人面容，旋即虧弱地笑道，“您今日怎地有閑心了，特地臨幸此處？”

太上帝擎著三彩燭盤，鐵柵割開了昏黃的光，男人的面容在搖曳的燭火下陰晴不定。他獨身一人前來，未帶一個金甲將。

太上帝說：“朕來看你?！?/p>

大司命啐了一口血，道：“臣有何好看的？如今衣衫不凈，儀態(tài)不整，還渾身是血?！?/p>

“朕來看你究竟要自戕到甚么時候?！蹦腥藝@息。燭光像蛇一般溜過祭服上的錦繡。

出乎意料的是，此話一脫口，大司命竟安靜下來了。他垂下眼，望著自己足尖滴落的血珠。血珠碎在腳底，像開出了花。

“先時朕已與你說過，凡人苦難壘如山海，憑你一人替眾生受難，最終只會拼力難支。易情，你為何要執(zhí)迷不悟，一意孤行？”太上帝道。

見大司命不言語，他又道，“你并非是因心懷蒼生，才要為凡人受難?！?/p>

袞服男人忽而厲聲道：“……你是欲要受難，方才要心懷蒼生！”

喝聲發(fā)出巨大的回響，回音在土壁間驚恐地橫沖直撞。少年模樣的神官猛然抬頭，驚愕像一枚石子，投進(jìn)他靜潭似的雙眼，泛起漣漪。

幽暗的天牢里，兩人的影子在土壁上擺蕩，仿佛瘋狂孳生的野草。帝王聲音低沉，仿若雷霆：“你一直抱有歉疚之心，一直想撒手人寰，卻又不愿一死了之，是么？所以你選了一條最為艱險的道途，讓連綿不絕的苦痛折磨自己。”

大司命撇過臉。

“勾管官看過簿子，這段時日出入架閣庫的僅有你一人，那年限簿上的紕漏是為何而出？”

“我早已核校過年限簿，不可能有分毫差錯?！贝笏久y牙緊咬，“除非旁人動了手腳。”

太上帝神色不變：“你是想說，是福、祿、壽三神從中作梗么？”

大司命笑了一聲，“臣知簿子是他篡的，可架閣庫的出入簿是誰改的？金甲天將是誰喚來的？風(fēng)憲官為何不請自來，掌囚又為何要不問緣由將臣痛敲一頓？”罷了，他咳著血，云淡風(fēng)輕地道，“這九天之上與臣結(jié)梁子的簡直車載斗量?！?/p>

燈花簌簌地垂落，火星在黑暗里綻放，又很快死去。許久，太上帝沉靜地道：

“易情，改篡年限簿是死罪?！?/p>

大司命的臉龐蒼白無一分血色。他孱弱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