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所有世界里的悲慘命運皆被改寫,每一世的祝陰皆可化作翻云覆雨、光耀逾日的燭龍,每一世的他皆享福壽康寧,從此再無纏身厄運。
筆墨間殘存著槐花清香,無比熟悉。
祝陰猛然回頭,看見神君背手立于槐蔭里,肩上負著燦燦日光。
“神君大人,”他哽咽道,“是你實現(xiàn)了我的愿望么?”
神君點頭,他背著手,將自己纏著紗條、殘破不堪的指尖藏起。他笑道:
“是,這是我奉予你的一片丹心,一個神跡?!?/p>
人生豈草木
端倪日漸顯露。祝陰本以為在紫金山上的僻靜日子便是他的一輩子,可后來他方才發(fā)現(xiàn)命數(shù)無常,造化弄人,美滿之日屈指寥寥,往后便只余苦風(fēng)凄雨。
神君的身子垮了。
數(shù)千年荏苒而逝,起先他仍能坐于交床上,持筆寫字,后來竟是纏綿病榻。他似是害了癆病,不住咯血,一張臉搽了鉛粉似的,白晃晃的嚇人。
即便如此,他仍掙扎著起身,欲要翻開天書。
齋室暗藹,祝陰走到榻前,按下他的手,面色陰翳:“神君大人,您該安歇了?!?/p>
“不,還未到時候,我還能……”神君拼命搖頭。
祝陰咬牙,“您已勞神千百年,為何不肯停歇?”
神君卻喃喃道,雙目無神:“千百……年?如今又是甚么時候?”
“自您開始修葺天書后,已有九千七百二十三年?!弊j庉p聲道,他不曾將令值年功曹將紫金山下年歲凝結(jié)一事道出。
神君垂頭,苦笑著呢喃,“原來竟已……過了如此之久?!?/p>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他如籠中囚雀,書下一頁頁命理,渾不知年華已逝。
他嘆道:“天下黎庶堆山積海,若要福澤眾生,須得將世人天書皆重修一遍,此事不容遲緩。我若遲一刻,天下便會有一人多受些苦難?!鄙窬斐龉枪?jié)分明的手,輕聲道,“扶我起來,祝陰。”
祝陰卻未伸手將神君攙起,反冷眼相待。他知神君執(zhí)拗,很快便又會勞頓于案牘。于是他冷冷道:“神君大人,我勸你停手,你還不知么?你所做的一切皆是無用之功?!?/p>
神君渾身一顫,如墜冰窖。祝陰見他神色驚悸,心里卻生快意,道,“凡世的福分早被天廷狗官耗盡啦!不管您如何改寫天書,人間福運也只會如磨損之物般,愈來愈少。當(dāng)初是太上帝與您說,大淵獻之歲只延續(xù)一甲子,可如今九千年已過,為何您還不得休歇?”
聽他此話,神君心顫不已,卻仍倔犟搖頭,“大淵獻之歲雖已過去,可人間苦難不會因此而平息,只有將人世重寫一遍,才能斬斷苦楚之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