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十指交握,猶如緊合鐵扣。易情心弦突而一動(dòng),他艱難地抬眼,從那金瞳里望見了惴惴不安之情。眼前之人仿佛還是一條懵懂不諳人事的小蛇,在紫金山下等著他拾走。
易情闔上眼,額前墨發(fā)汗?jié)?,他發(fā)顫似的點(diǎn)頭:
“我也想和你永遠(yuǎn)在一起。”
祝陰大喜過望,撲上前去吻他。他們唇齒相接,正如魚游入水,易情震顫不已。祝陰瞧了一眼易情,他的神君緊閉著眼,鼻尖掛著瑩瑩細(xì)汗。
真是個(gè)狡詐的小妖怪。祝陰想,卻故意不遂他的意。易情閉眼忍了一會(huì)兒,見他仍不完事,勃然大怒,叫道:“方才的話不算!我只愛和你的金錠在一塊兒,你快滾罷!”
云遮纖月,泉入春山。樹影落進(jìn)內(nèi)房里,遮碎了夜光,似一幅斑駁的窗花。蛙子稀稀落落而鳴,猶如管弦。易情聽得心煩意亂。祝陰先時(shí)見他苦著張臉,便予他一枚碎銀,要他叫得好聽些,易情很是上道,立時(shí)便叫哥哥。祝陰似仍不滿,再予碎銀一枚,易情當(dāng)即改口叫爹。祝陰蹙著眉,眉心似有黑云凝聚,這是依舊不快了:“師兄,您真不知祝某想要您叫甚么嗎?”
易情試探地道:“爺爺?好爽?很大?”
祝陰氣鼓鼓地撞他,易情哭天搶地,叫道:“夫君!郎君!心肝寶貝兒!小蛇!我愛死你啦!”
朝陽冉冉而升,清風(fēng)寒涼如霜。蛙子不叫了,易情嗓子也叫啞了祝陰得意地與他道,趁他昏厥之時(shí),自己又抹了些療傷金津。
聽罷此話,易情無力地道:“微言老兒煉的療傷金津……是內(nèi)服,不是外用的……”
……
祝陰一手假惺惺地抹淚,“那怎地成?您知道么?
寒暑移此心
祝陰背著易情,慢慢地在山野里走。日已沉山,落暉在山間流下一點(diǎn)血紅。鐘鼓樓飛檐凋敗,玉皇殿廟瓦揭除,天壇山像一座巨大的墳塋,在暮色里漸漸沉寂。
易情伏在祝陰背上,夢囈似的喊:“得兒——駕?!?/p>
祝陰學(xué)馬嘶:“咴!”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拖得老長,他們緊緊相貼,猶如一人。易情攬著他的脖頸,將臉湊近他頸彎里,輕輕地磨蹭,如一只親熱的小獸,他眼眸垂著,說:“對不住,祝陰。我動(dòng)不了,要?jiǎng)跓┠泷W我走路?!?/p>
祝陰說:“無事,做蛇也好,做馬也罷,能供神君大人驅(qū)策,是祝某三生有幸。何況,師兄若是一輩子動(dòng)彈不得,祝某高興還來不及呢。”
“為何?”易情問,“方便欺負(fù)我?”
祝陰微笑:“不,是能與您形影不離?!?/p>
他們行過四府殿,只聽得風(fēng)聲如蒼涼蘆管,見得青草離離。紫微大帝、長生大帝的石像被放倒,如條凳一般擺列于地,無為觀眾人正大咧咧地坐在石像上,圍著一堆燃燒的青楓枝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