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子又道,“何況你師父又是道行甚高之人,曾得天之佑,可驅(qū)使群靈,那便更遭人眼紅。最不濟……”
“最不濟……甚么?”
“會被拿去做人牲。”文公子又露出了那熟悉的、溫良的笑容,“越是道行高的羽士,在幽醮中煉出上品法器的機會便越大?!?/p>
“拿人來煉法器?”小泥巴的周身忽而劇烈震顫。
“你應(yīng)也知曉,這世上大多人生來身上便帶著一件寶術(shù),那寶術(shù)宛若器物銘文,深深刻在軀殼上。那便是說,人的尸首可以煉作法器!且那法器之上可攜那人生時所用的道法?!蔽墓酉裣x子振翅一般窸窸窣窣地笑,“你那師父很是了得,想必寶術(shù)也不賴,想將她煉作法器的方士一定甚多。等她公開與文家叫板后,這些鬣狗樣的人兒將會循味而來,想辦法取她性命,得她尸首,煉作除邪劍……”
開甚么玩笑!文公子所言于小泥巴來說,不啻于一道晴空霹靂。
冷汗爬過面頰,重重墜落于地。小泥巴汗流至踵,垂下了頭。他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驚恐之下,身軀如篩沙簸箕般搖顫不已。
這本是他與文公子之間的過節(jié),不可連累師父。自己本就是沒人要的孤兒,是一朵無根飄萍,怎可教自己棲息的水塘就此干涸?
小泥巴繃緊了背,像挽滿弦的弓。他充滿敵意地看向文公子,道:“你與我說這些事兒,莫非是真怕我尋我?guī)煾?,來替我出頭?”
“不,我一點也不怕?!蔽墓涌此坪闷獾貜澲旖牵拔抑皇呛靡馓嵝涯懔T了?!?/p>
思索再三,小泥巴說:“我不入文府,不當(dāng)你的仆從。不過……”
他的目光飄向仍被攥于文公子手中的三足烏與玉兔,小泥巴咬咬牙,道,“在你放了它們之前,我可以聽你的話一段時日?!?/p>
樹蔭滿地,黃鸝百囀,春風(fēng)拂入書屋。斑駁的樹影里,惡鬼笑意漸深。
文公子說:“一言為定?!?/p>
——
自那日以后,小泥巴便成了文公子身邊的一條叭兒狗。
他將怒火包藏在心底,一面對文公子阿諛取容,一面伺機要偷回玉兔和三足烏。只可惜文公子將這兩只小妖怪交予了一位景室山神仙道士,命其嚴(yán)加看管。那老道一身大紫法帔,戴一元始冠,紅光滿面,臉蛋似一只縐巴巴的干棗,腰系斬邪劍,手提引磬,看著很是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