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失血樣的慘白,手上纏滿了止血用的絹布,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磕碰也沒人照管。兩眼水汪汪的,如兩泓幽泉。小泥巴竟看得心軟了,心想這文公子約莫也是個可憐人兒,雖說先前竟狠心害了微言道人,可這廝卻也算準(zhǔn)了自己會為入文家而劃去天書上的語句,并未存殺心。罷了罷了,替他寫一二篇文章也成。
小泥巴仍揣著逃走的心思,道:“其實你放我回去寫天書也成的?!?/p>
文公子勉強笑了一笑,“你先替我做功課,往后再給你寫。”
接下來的每日,小泥巴皆會去他書齋里替他寫功課,寫完文章后,便將紙交予他。時間長久了,旁人的閑話也似扁菜般一叢叢長出來。文寶珍更是找到他,蹙著眉問:“你和文公子在書齋里搗鼓甚么?該不會真是他真有龍陽之興罷?”
小泥巴誠實以告:“沒,只是我在幫他作文章?!?/p>
“所以說,那些文章真是你作的?”文寶珍忽而瞇了眼道。
“甚么意思?”小泥巴云里霧里。
“你侍奉的那文公子不學(xué)無術(shù),大字不識一個,可近來卻筆下生花,作得些徜徉恣肆之文來,原來是你在替他捉筆?”
“是啊,是我替他寫的?!?/p>
“他四下吹噓,說是他執(zhí)筆的呢?!蔽膶氄涑粤藷扑频模镜脫u搖晃晃,直打瞌睡,說,“你少替他辦事兒罷,免得為別人作嫁衣裳。你知道么?你替他寫的不是功課文章,而是他的錦繡前程。每隔三年,昆侖玉虛宮仙子會入凡塵,擇聰雋得道之少年入宮,做那中天星官的仙童。所謂中天星官,那便是九重天最底一層的星官,往后能慢慢往上攀。你知你那文章在外頭被人爭相傳誦么?功名盡歸了文公子,你倒好,甚么也沒撈著!”
聽他這話,小泥巴有些心焦,卻又裝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那又怎樣?我只想回?zé)o為觀,上昆侖仙宮有甚好的?”
“好確也不算太好,可那好歹是個能成神的法子。如成了神,甚么事辦不來?你不想飽衣足食,不想富貴顯榮么?且這還僅是最低次的,真成了神仙,你能改天換地,移山填海!”
小泥巴不由得有些許心動。他倒不是為富貴而心動,是為天穿道長和微言道人能富貴而心動。他伶仃若浮萍,是那二人給了自己去處。他也想那兩人可獲回報。
文寶珍見他神色松動,道:“所以你現(xiàn)在明白了罷?文公子做的事究竟有多惡劣。他欺世盜名,把你的錦繡文章冠以自姓,便如同把可升天的機遇從你面前搶走了。”
“我明白了。”小泥巴說,踱起了步子,嗒嗒的足音里飄出一陣難掩的焦躁之情。
“既明白了,你要如何是好?”
小泥巴說:“不給他做功課、作文章了,且還要攮他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