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小泥巴寒毛卓豎。
他垂頭去看那些刻痕,似已經(jīng)長年磨損,卻仍可辨。他們?yōu)咛祀A時,除卻云絮,時見血跡白骨。那時他只心道是有些諸如瞿如一類的鳥精在空里遨游時不慎斃于天磴,方才落下這些血污。鳥精有些生得龐巨,骨骼也略大些,如今看來卻不是。
原來天階上散落的不是鳥骨,而是人骨。
小泥巴打著寒戰(zhàn),仰頭望去,只見白玉階一路延伸,沒入云端,漫長得不見盡頭。在這長徑上,無數(shù)尸骨堆散著。砌成天磴不是白玉,而是森森白骨。
“雖說已不在世了,可凡人竟能攀到一重天上,也是頂厲害的。”小泥巴為掩心中恐懼,打著哈哈道。
“也不一定是凡人,星官也有。總而言之,能翻越一重天,便能得擢升一品官。不過走天磴的法子有正兒八經(jīng)的,也有下作的?!?/p>
“下作的?”
“你也知道,因有神威在,上天磴總會遍體流血,臟腑破裂。神威便似一只大掌,在咱們步天磴時慢慢往下壓,凡人無法行上九重天,因最后會成為肉糜?!蔽膱缘?,“可若是尋人來代受神威,那便不同了,說不準能多爬幾級天階?!?/p>
小泥巴身上發(fā)冷,“代受神威?”
“是啊,把人的魂心鑿出,攜在身上?;蚴桥赖揭话霑r突而反目成仇,將自個兒身上壓的神威移給同伴,這樣的事也不少見?!?/p>
文堅笑了笑,“不過,用這法子的人少有成功的。曾有一個勢家尋來百來個死士,用繩牽系著,一齊上天磴。你猜最后怎樣了?行到三重天,只余一人,倒也不是因受不住神威倒下的,而是他們?nèi)巳瞬辉甘苌裢?,互相推諉,到頭來人人皆殘,互啖對方血肉,路也不敢走幾步,倒是被餓死的。”
這些離奇古怪的事小泥巴還是第一次聽聞,只覺心里像被楔了枚刺,不大舒坦。
文堅也說乏了,在下方的天階疲憊道:“你再幫我掃一會兒天磴,我先下去歇一會兒。我從昨夜掃至今晨,身子也不大見好了?!?/p>
他有氣無力地抹臉,將滴淌不止的鼻血拭去。因每上一級皆需付出代價,天磴不可久留。再加上平日里他會將小泥巴的份兒一塊掃了,身子底早被這天磴折騰得不好。
小泥巴渾噩地應(yīng)著,無數(shù)光景卻如群鳥般飛掠而過。
師父雖為凡胎,卻通過天磴步至五重天。這究竟是何等偉業(yè),如今的他總算領(lǐng)會到了。
恐懼忽沉沉而至,壓在心頭,于是他方知升天道途是如何艱險,若有不慎,他也當成階上的亂麻白骨。
陡然間,他望著天磴,忽覺頭暈?zāi)X漲,一個踉蹌,身子一歪,竟是往旁倒去。
文堅提著笤帚,困倦地往下走去,一邊道,“易情,你聽到了么?我要回寢寮里歇下啦?!彼嘀?,卻聽得一聲驚呼,扭頭一看,卻見小泥巴不知何時已跌落天磴,身子懸在磴緣,兩手死死地攀著石階,臉脹得紅紫,搖搖欲墜。
“易情!”文堅震驚,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