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頁）

易情蹲下身來，用指頭在地上隨意畫了一劃，笑問它：“八哥，那你今夜想吃甚么？我畫給你吃。”

那烏鴉氣惱，用翅膀扇他臉蛋，“老子雖會(huì)說話，卻不是八哥！”說著便撲棱起羽翅，騰飛到空里，得意地露出黑羽下藏著的三只鴉爪?！澳闱疲献佑腥蛔?，是尊貴的三足烏，西王母養(yǎng)的好鳥……”

它啞聲絮叨了好一會(huì)，忽地又落在易情肩上，用鳥喙討好地摩了摩那小叫化的發(fā)絲，道，“今晚想吃…蔥肉籠餅?！?/p>

易情低頭，在地上用手指微微一旋，指尖所經(jīng)行之處忽似有水墨流瀉，在空里漾出層層漣漪。馬屯街的卜卦先生們猜得不錯(cuò)，這是他的寶術(shù)“形諸筆墨”，一筆一畫皆能由虛化實(shí)，將假作真。

他在地上畫了張餅兒，從地里揭起。那餅離了地，漸從墨線里現(xiàn)出了實(shí)狀，面皮白而滾熱，蒸騰熱氣絲絲縷縷，還冒著教人垂涎欲滴的肉香。三足烏瞧得食指大動(dòng)，易情把那張爐餅?zāi)槠?，丟給它：“接著?！?/p>

三足烏張翅一撲，急不可耐地將爐餅叼在嘴里。

可還未等它啄下一口，便覺口里的爐餅忽而如輕煙般散了。細(xì)膩的白面化作氤氳于空的水墨，到頭來空空蕩蕩，甚么也沒教它咬著。

“我的餅?zāi)兀　比銥踹蛇纱蠼小?/p>

易情笑道：“方才不是畫給你了么？是你嘴不夠快，沒咬著，笨鳥。”

“你這黑心歪尖的，分明是你沒給我好好畫?！比銥跎熳烊プ乃?，“給老子再畫一張！”

少年索性盤腿坐下，撿了根枯枝在指尖旋動(dòng)，“再畫一百張，一千張也是徒勞。從空里畫出的物事，以虛化實(shí)，最終只能歸于虛渺。除非……”

他從方才盜來的錢袋子里抖出幾枚銅板，銅板落在泥地上畫出的圈內(nèi)，丁當(dāng)作響。

“…以實(shí)化實(shí)，將一物換作另一物。有了足分量的買餅錢，才能畫得出來?！?/p>

一張熱氣騰騰的爐餅從那枯枝畫下的圓弧里現(xiàn)了出來，與此同時(shí)，幾枚黃澄澄的銅板煙消云散。

三足烏一口叼住易情拋來的餅兒，不滿道：“嘁，這是甚么無用寶術(shù)？要錢和物才使得，還不如叫你小子替我跑趟腿，直接從餅攤上替我買來咧！”話雖這么說，它卻歡快地啄起爐餅，將碎屑吞進(jìn)嗉子里。

可過了片刻，它便大叫道：“好硬，咯，太硬啦！”

那爐餅石頭似的，外頭雖冒騰騰熱氣，里頭卻似冰雕一般。且三足烏啄了老半日，連半點(diǎn)餡都不曾見到。

易情撓頭：“對(duì)不住，我沒吃過有餡的，畫不出來吶?！?/p>

“哼，寒酸鬼！”三足烏罵罵咧咧道，卻又猶豫著重新開始啄起那爐餅，一面啄一面嘟囔道，“要是我也吃過了，還要你畫來做甚么？你也休想蒙騙我……”

它埋頭啄餅，易情就盤坐在一旁數(shù)銀子，這回他看似擄來不少錢財(cái)，可若是動(dòng)用起他的寶術(shù)，又會(huì)費(fèi)去不少銀子。三足烏啄完了餅，扭頭一看，發(fā)覺他捧著數(shù)只錢袋，愣坐在泥地里，望著黑黢黢的橋洞頂。

“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