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聲在風(fēng)雨間回蕩,死寂猶如濁氛般在山間盤桓。
白石望著祝陰,眼中也帶著哀凄?!白4笕耍谙戮把龅氖倾∈靥焱㈣F律的您,您不論身處龍?zhí)痘⒀ā⒁嗷蚴窃夥昝鳂尠导?,都能?duì)妖魔毫不容情??扇缃袢裟羟椋前资矡o法再崇敬您。”
祝陰只是道,“哪怕你真有一日碰上了…一個(gè)又蠢、又弱,可心地還算得良善的妖鬼?”
易情聽了,渾不是滋味。他方想開口叫喚,卻被靈鬼官眾狠狠按在泥水里。
年輕的靈鬼官將黃金面緩緩覆上。商時(shí)的驅(qū)鬼祭儀里,逐疫的神巫會(huì)頭戴鼓目?jī)山堑狞S金面,仿效他們的威儀。那是一副可怖的鬼相,一旦戴上,便仿若厲鬼。
“凡為鬼怪,”白石斬釘截鐵道,“格殺勿論!”
長(zhǎng)戈倏然抽出,帶出大片血花。祝陰痛哼一聲,卻并未拔出腰間降妖劍。他踉蹌了幾步,竟緩緩地跪了下去。
白石注視著他,眼里盈了一絲愕然。
“你在做甚么,祝大人?”
祝陰將頭漸漸低下,像被霜打的禾苗。他兩手交按,緩慢地叩首,稽留許久,道:“祝某在求你。”
他這輩子少有低頭的時(shí)候。在九霄時(shí),他獨(dú)來獨(dú)往,幾可稱肆意橫行。一襲紅衣穿梭于萬千鬼怪間,手起劍落,身浴血雨。而如今他卻在向自己的后生低頭,在連綿陰雨間蜷身。
“為了一只妖鬼,向在下求情么?”白石冷聲道,“還是您自知以凡軀難以闖出靈鬼官眾的包圍,想茍且偷生?”
祝陰說:“兩者兼有。白石,若說你的正道便是篤守天廷規(guī)矩,那祝某還是與你道不相同。祝某只殺惡稔貫盈之妖,十惡不赦之人?!彼銎鸶仓t綾的臉,明明是沾了泥污的面龐,卻如潤(rùn)澤琢玉一般,似泛微光?!罢f到茍且偷生一事,這倒還算得是祝某向師兄學(xué)的?!?/p>
白石在嘆息:“祝大人,您變了?!?/p>
“祝某如今是凡人,人本就是會(huì)變的?!弊j幷f,又將頭低垂而下,額頭磕在泥水里。“若是想一成不變,無心無情,那便還是一直做神仙的好?!?/p>
“您覺得,白石會(huì)放過您么?”
“那要憑你心意了。”
白石望向腳邊的祝陰,寒意銷骨斷魂,從頭頂澆下,自腳邊涌起。他所崇敬的祝大人為何會(huì)變成這等模樣呢?若是為一只妖物破了規(guī)矩,那天廷之律還有何等信用可言?
玄衣的靈鬼官如幽魂般出現(xiàn)在他身后,遞上從易情手上奪下的降妖劍。白石將劍持在手中,高高舉起,劍芒猶如流霜。
“這便是白石的心意,祝大人?!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