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左不正躍回祥云上,易情叼著一小縷飄飛的云絮道,“光是往田里澆水有甚么用?如今這地里皆是土,并無柔壤,壞土上哪兒生得出好苗?”
左不正說,“這也好辦?!?/p>
她踩了踩祥云,那云氣便馴服地下落,一瞬便墜了千丈。三人向下飛跌,一會兒便降落在地。四周是一片幽山靜林,翠色綿綿。一道土徑邊立著一株大櫟樹,樹下立著只小小的土地神龕,神龕前擺一大竹盤,上置祭拜用的公牛蹄子與蔞葉。左不正跳下地來,用力跺了跺腳。見地里沒動靜,她便走上前去,一刀劈出。兩人合圍粗的櫟樹墜了下來,倒落在地,發(fā)出雷鳴般的轟響。
煙塵滾滾而起,易情抱著左三兒,瞠目結舌。待塵灰落定,三人眼前卻現(xiàn)出個人影。只見那人身形矮小,巨首儋耳,皺紋滿面,烏幘白衣,像是個怪小老頭兒。那小老兒死死撐著櫟樹,不教它倒下,臉漲得血一般紅。
小老兒叫道:“是誰劈了這樹!”
左不正笑嘻嘻地上前,道,“是我?!?/p>
“為何要劈!”小老兒心急如焚,扯嗓嚷叫,“這樹倒了,老拙的屋舍便沒了,你不知道么?”
少女東張西望,故作不知,吐舌道,“哪兒有屋舍?我瞧這里稀無人煙,離最近的小張莊也有幾里路?!?/p>
她低頭一看,見小老兒兩股戰(zhàn)戰(zhàn),拼命護住樹下那伶仃的神龕,忽而露出一個獰邪的微笑。
“唉呀,我知道啦,這樹下的小屋便是你家罷。真是失禮了,因為那鳥窩小里小氣,我有目疾,還一時不曾發(fā)覺呢?!?/p>
小老兒豎起沖冠怒發(fā),叫道,“無禮凡人!老拙是鄭縣地衹,轄方圓二百二十五里地!你無緣無故劈裂神樹,欲毀神龕,定會遭天罰!”
左不正微笑,“唉呀,老伯,原來你便是土地神呀。我方才叩地,你卻不出,以為你不在家,不想你卻是個閉殼不出的王八,待我將鱉魚下了鍋,你便自個兒爬出來啦!”
土地神勃然大怒,伸手從地里抽出幾杖,打向左不正。左不正卻輕盈閃過,拿金錯刀鞘將老頭兒抽了個四腳朝天。
小老兒轉瞬間被她打趴在地,哀叫連連。左不正提著刀,笑盈盈地在他身邊蹲下,拍了拍他的禿腦殼。
“神仙大人,我所求不多,就是想叫你多將這兒的地翻成‘天’字地,最好能肥沃多產(chǎn),好教人在兇年里也種得出糧?!?/p>
土地神被她打了個仰面朝天,登時敢怒不敢言。喉頭滾動了半晌,他瞪著發(fā)紅的小眼,叫道:
“豈有此理!有這么求神仙的么?”
少女莞爾一笑,笑意如春風清流,卻透著教人膽寒的傲意。她道:
“我哪里是在‘求’你?我是在‘請’你辦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