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要給我出個難題?”
“賢侄果然聰明。”
“那難題是甚么?”左不正厲聲喝道,“告訴我,姑父!”
七齒象王的微笑游刃有余,讓左不正愈發(fā)焦躁。漆黑夜色厚如氈毯,蓋在他們頭頂,讓人悶得喘不過氣來。男人的目光游過夜幕,落于遠方。左不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驚恐地見到遠處的山岳在緩緩挪騰。
巉巖峻嶺像一只巨爪,將滎州層疊圍起。月盤鉆出烏云,黯淡的月光灑了下來,遠方本如淺淡墨印的群山似是愈來愈近,猶如遷徙的巨獸般逼來。它們仿佛在行走,樓板咯吱震動,左不正踉蹌了幾步。
“山在…走?”
她抬頭再望去,這回卻驚叫道:
“不,那不是…山!”
臃肥男人站了起來,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朵根:“那自然不是山?!?/p>
山影漸近,她望見其上漆黑而高聳的頹石,那并非石頭,而是盤桓的巨蛇。巨蛇擺尾而行,斑鱗如青玉,無數宮館房庭如塵沙般在其腹下被碾裂。它生著一張似人的大臉盤,面上僅有一目,慈眉善目地望著在它身下骨肉成泥的卑庶。
山影重重,那巨蛇不只一條。左不正極目遠眺,環(huán)望八極。她目之所及處,盡是蜷曲的巨蛇。蛇群高聳如云,仿佛能頂天立地。
七齒象王不疾不徐道,“那是鬼國之民,過去的蠻荒典籍里曾記載有它們行跡,可斗轉星移,今世之人已不再記得它們名姓。”他嘆著氣,旋即哈哈大笑,“卑人畫了三十一年的九獄陣,總算再復這佚失的神形!”
左不正握刀的手在發(fā)抖。
她看得出來,眼前的這群巨蛇,每一條都抵得上一只鬼王。而鬼國之民如今正如紛紜萬騎圍在四方,青鱗鱗的蛇身霸踞天地間,一眼望去,幾乎看不到盡頭。
“所以,你是想教我把這群…鬼王一般的長蟲全殺了?”左不正猛然回頭,“你這狗熊禿孫,你知今夜過后,全滎州還有人能活下來么?”
七齒象王笑道:“失一滎州,鑄一神跡,有何可惜?”
“大梁也是你毀的,你還嫌不夠么?”
“不夠,自然不夠?!蹦腥藝@息著轉動手上的玉扳指,象骨凹紋在他指間回環(huán)往復,仿佛永不停歇?!爸灰荑T得神跡,哪怕代價是一兩個天下,也不嫌足夠?!?/p>
左不正咬牙切齒,踩上闌干。
“殺就殺,你以為我怕你耍的這些把戲么?一個鬼王也好,一百個鬼王也好,都會是我的手下敗將!”
七齒象王卻笑道:“賢侄且慢,還有一只鬼王不曾登場?!?/p>
兩人身后的戲聲戛然而止。鼓佬兒手里的鼓楗子掉了下來,胡琴的弦猝然迸裂,戲班里的角兒們忽而手掐脖頸,兩眼翻白,紛紛倒下,待再從地上爬起時,卻變成了染著青斑的走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