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道:“他們會予我錢,我才會對他們笑。三文錢笑一回,五文錢溜須拍馬,十文錢孝敬他們作爹媽。”
小蛇問,“那要是我攢夠了小平錢,也能買你一笑么?”
它覺得這騙棍可惡,若是要別人予錢才能笑,那便是說他是不愛笑的。既然如此,自己便要教他一直笑,哪怕是不愛笑也得笑。小蛇陰險地想。
神君聽了這話,卻先笑了一笑。小蛇暗叫不好,這廝詭計多端,先教它在他那兒賒下了三文。神君問:“你想買多少回?”
小蛇爬下木桌,鉆進神君的褡褳里翻了翻,叼出幾只剝好的蟈蟈,像碼開幾文錢一般排在神君面前。
“我聽聞凡人身死后仍有千百世可活,”小蛇說,“我窮困潦倒,還未發(fā)跡,買不了那么多世,便先買一輩子的份兒罷!”
芳香與時息
黃昏時分,燈火盈盈,涼風(fēng)纖纖。
神君拾來一片破瓦,將幾張櫸樹葉鋪在上面,把一只糖肉饅頭放在其上炙烤。熱氣裊裊而升,小蛇爬過來,望著那火發(fā)愣。待那饅頭熟了,神君以楓枝串起,吹了吹氣,便要往嘴里送。
小蛇大叫:“慢著!”
神君止了動作,一對眼望了過來,冰霜似的目光落到了它身上。小蛇鼓起臉頰,像含著一枚蒲桃,它氣憤地道,“你為何在吃獨食,不給包子我吃!”
神君道:“我飼你血肉,你仍嫌不夠么?我瞧這包子頗大,你吞了會噎著,我是在為你好?!?/p>
小蛇呸了幾聲,“我不怕被噎,只怕肚里空空!”它像閃電一般躥出,咬上了那包子,嘟囔著道,“成日吃你那沒味兒的血,我厭啦?!?/p>
可它僅咬了一口,便難受得呸了出來。包子里頭的餡又苦又咸,像是黃連拌鹽。它想起了自己曾劫來的一塊腐肉,那滋味與其近似。
“嗚嘔,這是啥玩意兒?”
小蛇口角流涎,在石板上吐開了花兒。神君拾起那被它咬了一半的包子,說,“放了十日的包子?!?/p>
“里頭的肉都死透啦!”
“所以我才不想教你吃。”神君向它晃了晃自己的手臂,皙白的臂上齒痕清晰可見,“你吃我不就成了?”
月牙斜斜地攀上烏桕木,樹影剪碎了霞光,稀零地灑在地上。神君將剪子、葉子收入行囊中,背起褡褳,順手將小蛇盤在頸上,往幽深的街道盡頭走去。
他們行過淮水,舟子在岸邊歇腳,畫舫的盤龍柱后裊裊婷婷地立著幾個名妓,都著艷麗的紫衫,江蘺香貼著肉透出來,濃烈的香味像揉捏著行客的鼻尖。幾個衙差提著水火棍從街邊踅過來,笑嘻嘻地望了一眼舫船,心照不宣、勾肩搭背地往里抬腳。
小蛇貼著神君的脖頸,睜著鎏金似的眼,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