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師兄再上天廷送死,卻也不愿見神君心死。
他的師兄當(dāng)是意氣飛揚之人,應(yīng)可上九天興云作雨,可于中土滌瑕蕩穢。
祝陰猛然站起身來。流風(fēng)于周身匯聚成狂嵐,他步履堅定,往天壇山巔行去。
次日清晨,躺于內(nèi)房床榻上的易情兀然驚醒。渾身酥酥麻麻,如筋骨重鍛。他試著抬手,卻驚愕地發(fā)覺自己已能動彈。
發(fā)生了甚么事?易情愕然,為使天書內(nèi)外的世界相合,他已將四體當(dāng)作代價交了出去,可如今卻仍能動作。
艱難地下了榻,肌肉如冰一般僵冷,易情抓過床邊的藜杖,一瘸一拐地行出門去。這一踏出門檻,他當(dāng)即震驚不已,屋外漫天飛灰,像一場鵝毛大雪。濃烈的熱浪撲涌而來,連風(fēng)也微微扭曲。
燃燒聲不絕于耳,他順著聲音往前走。陽光灑落下來,溫暖無比。籠在山間的灰蒙蒙的霧氣散開了,仿佛一切都鮮活起來,有了顏色。他望見翠綠的松柏,雪白的梨花,艷紅的桃李,從山巔上升起一道歪歪扭扭的天階。那天階不大平整,有些犬牙似的尖刺,易情辨出那是骨片。
那嶄新的、由骨片組成的天磴延伸至天際,匯入中天。天磴上燒著艷麗的火焰,如盛開了一路荼蘼。羨天上的金甲將因那烈焰略略退卻,但仍張弓待射??梢浊樽呱锨皶r,卻不覺滾燙。
他試探著邁出一步,踩上天階,如春的暖意圍裹全身。
“你要走了么?”
身后傳來問詢聲,易情回過頭去,只見無為觀的眾人站在槐蔭下,笑盈盈地望著他。天穿道長、微言道人、迷陣子、左不正、三足烏與玉兔,他們的目光祥和而恬淡,仿佛他的所舉皆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易情撓了撓頭,“還未與你們好好道過別呢,如今便走,未免倉促了些?!?/p>
天穿道長平靜地問:“你要通過天磴,去往九天之上?”
易情微笑:“我要最后一次赴往天廷,尋到真正救世的法子?!彼鲱^,目光穿越霄空,“這也是我要鑄成的……最后一次神跡。”
“憑借凡人之軀自天磴而上,去往天廷。這確是連我也尚未鑄得的神跡?!碧齑┑篱L嘆息道,“若你真能步入成天,已算得結(jié)成道果了罷。只是這六億萬里的路途太長,咱們?nèi)魞A觀而出,陪你上路,恐怕也會中道而亡。我的神劍亦在畫鎮(zhèn)守符,無力帶你飛越重天。易情,這旅途于你而言,著實太過孤寂了些?!?/p>
微言道人亦嘟嘟囔囔道:“老夫不大明白,拿祝陰的寶術(shù)殺上成天,不更省氣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