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駒打斷了他,怒目圓睜:“你在茶里加了甚么東西?”
男人猛進一步,將白袍少年從椅中拎起。文易情被他提著,手上血流得更甚,地上血水潺潺,像開了一地的臘梅花兒。龍駒再也顧不得敬辭,喝道:
“說!你究竟加了甚么物事入內?為何會教卑職等人身有邪氣,出不得這石窟!”
易情道:“鬼王的肉片?!?/p>
像有一道霹靂當頭落下,靈鬼官們瞠目結舌,呆若木雞。龍駒亦想起那嗆人的茶渣子,肚腹里忽而如有火焰在燒。
“先前我不是助靈鬼官殺了鬼王弓槃荼么?”文易情笑如春風,眼里卻閃著狡黠的寒芒。他攏起袖,道:“那時,我將其碎肉留在手里,竟忘了祓除?!?/p>
“今夜我將其取了來,入到茶中,給各位略添幾分雅興罷了。”
紅線兩人牽
清風拂掠,樹色陸離。
在槐花的清香間,祝陰沉沉地睡著。他被化作蛇形,在微言道人的蒲蘆里吃多了酒,爛醉如泥?;脡羧缣旃馑?,漸漸鋪滿他的世界。
一轉眼,他又似變回了昔日那個銀鎧赤衣的靈鬼官,腰別銀鎏金劍,踏過重重云海,穿梭于輕煙薄霧間。
紅墻碧瓦的天記府外仙槐蔭濃,槐蓮豆如累累珠串,綴于碧葉間。祝陰在樹蔭下駐足,聽著秤漏的叮咚聲,目光于青白石階上流連。他等了不知多久,許是幾日,又仿佛是一刻,只聽得烏頭大門一響,他倏然抬眼,卻見一個人影從其中匆匆走出。
“神君大人!”他歡喜地喚道,定睛一看,卻見那神官著一身窄袖玄衣,腰懸玉琀蟬,身形挺秀,卻不見其面容。
那張臉是空白的,如一張未曾涂寫過的麻紙。
祝陰愣在了原處。世界在一點點黯淡下來,漸漸變?yōu)橐黄岷凇2恢螘r,他眼上覆上了一條綾帶,將明媚天光遮掩。他拼力回憶,卻驚恐地發(fā)覺神君的樣貌已如冰雪消霽,他腦海中再無半點蹤跡。
“風雨是謁”只是他的第一件寶術,少司命交予他的綾帶上附著禁制,教他雙眼受縛,從而不得動用第二件寶術。可隨著光陰流逝,這紅綾縛住雙眼的時候愈來愈長,神君的樣貌忽而于他心中變得模糊了,像一團朦朧不清的霧氣。
——他陡然發(fā)覺,自己記不起神君了。
——
風清云渺,日暾東方,天邊隱現(xiàn)一片魚肚白。
夜幕已悄然收歇,昨夜鏖戰(zhàn)的喧囂早已消蕩,唯有林中鳥啼噍噍,聲如清脆流泉。三足烏叼著打成花結的烏梢蛇,落在槐樹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