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珠靜靜垂落,文公子雙目水光粼粼,像藏著一道星河,落寞而悲涼。小泥巴的心弦忽而似被撥顫,他怔怔望著文公子,看著那蒼白的少年哽咽道:
“于我而言……這就是神跡?!?/p>
孤舟尚泳海
“你昨夜為何沒有殺他!”
清早起來,小泥巴抱著谷草去后罩房,只聽得袖袋里傳來一個(gè)憤懣的聲音。小泥巴垂頭一看,卻見一條赤紅小蛇游出箭袖,正對(duì)自己橫眉怒視。
“殺誰?”小泥巴故作不知。
“自然是那位文府的混球!”小蛇低聲道,“你昨夜都與他同床而眠了,要扼斷他頸項(xiàng)豈非輕而易舉?”
“你這傻蛇,我若殺他,那房外候著的兩名侍衛(wèi)便會(huì)奪我性命,我哪兒有命來飼你?”小泥巴將干大豆秸稈撒入食槽,看著缺擘驢歡快地嚼著草,拍了拍蛇腦袋,“你今兒想吃甚么?”
“我不是蛇,是燭陰!”那蛇正色道,又惡毒地垂涎道,“我想吃個(gè)白肉細(xì)皮的人,像你一樣的人……”
小泥巴撓它三寸,它當(dāng)即討?zhàn)?。去宗祠的供臺(tái)上搜刮,卻沒了蒲桃,于是小泥巴剪了只瘦小冬瓜,放在它面前,道,“咱們正遭饑餒,別的沒了,只有這個(gè),你權(quán)且湊合著吃罷?!?/p>
小蛇雖不滿,卻也撐開顎,將那冬瓜艱難吞了入內(nèi)。它吃甚么玩意兒,便會(huì)顯出甚么形狀,此時(shí)肚皮鼓囊囊的,活像一條瘦冬瓜。然而爬卻是爬不動(dòng)了,只能砰砰跳著來追小泥巴,叫道:“等等,別走,別走!”
小泥巴停步,看著這條冬瓜蛇跳到自己跟前,問:“我喂飽你了,你還有甚么事兒?”
冬瓜蛇道:“我要與你細(xì)說文家公子的混賬事兒?!?/p>
瞧它用力擺著尾巴,一副蠢蠢欲動(dòng)的精神樣兒,小泥巴在褐黃石邊坐下,聽它滔滔不絕地講文家行的慘無蛇道之事。聽這蛇說,原來文家在行的鑄神跡之事便是撰一本血字天書,他們?cè)谠噷憣砬陸?yīng)發(fā)生之事,若是寫成了,那便是證實(shí)了凡人可撰得人世千年命理,其力量甚而能逾越神明,當(dāng)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偉業(yè)。
只是為了寫這血字天書,百年來,文家許多苗子皆折在這一事上。子嗣的血不夠,現(xiàn)任家主文試燈便將主意打在了妖獸身上。那燭陰便是因此而被逮來鎖在堀室里的,只是因遭符箓封鎮(zhèn),如今不過是條巴掌大的小蛇。
“他們剜了我兩眼,取了我血肉,所以我方才是這寒磣模樣!”燭陰忿忿道。
小泥巴卻抬手,打斷了其怨聲,疑惑問道,“對(duì)了,我有一疑問,為何要以血來寫天書?用尋常的墨不可么?”
燭陰冷笑道:“血便是最特別不過的墨。你不知么?以血寫下的天書,一旦留痕,永不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