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沐身罷了,家臣們?nèi)硪患w鼠錦緞衣,要他穿了,戴上金頂帽兒,套上絲穗革靴,束好發(fā)。有黑衣人解下他頭上的臟污白綾,發(fā)覺他有一只眼瞧不見,便為他換上了只絲質(zhì)眼罩。黑衣人們欲解他脖頸上鐵鏈,可死活解不下來。冷山龍盯著那鐵鏈,若有所思,問道:
“縛魔鏈?”
易情冷汗涔涔,若是被這靈鬼官發(fā)覺了自己是妖鬼,非得遭就地滅殺不可。他結(jié)巴著道:“是…是師弟…一時(shí)好玩,套上去的。”
出乎意料的是,冷山龍點(diǎn)了點(diǎn)頭,“祝陰疑神疑鬼,對凡人做出這種事兒倒不見怪?!?/p>
換罷衣裳后,易情被塞進(jìn)了轎子,一路直奔候月臺。臺邊有一宅子,他被送了進(jìn)去,一直被黑衣人拖到了主院明間里。堂屋里擺著張?zhí)珟熞危粋€(gè)女孩兒翹著腿坐在上頭,身著箭袖玄地云花襖子,膚如凝脂,白凈的臉龐露在玄衣外,像烏云上澆了一抔白雪。
一路上被黑衣人們提醒過,易情很快便明白過來,這少女便是左家的四千金。
那女孩兒見了易情,笑了一笑,薄唇在臉上劃開硎刀似的笑意。
她撐著臉,斜睨著易情,仿佛正身臨高峰,而天下萬物皆俯于她腳下。
“名字?!彼院喴赓W地道。
易情只能老實(shí)地稟報(bào):“易情。”
“易情?好怪的名兒,為何要叫這名字?”女孩蹙眉道。
易情說:“您不如去問我爹娘,橫豎都是他們起的?!?/p>
“那你爹娘在哪兒?”
“我怎么知道?”易情說,“從來沒人告訴我。不過你若是去陰府,約莫能找到一個(gè)半個(gè)?!?/p>
女孩兒哈哈大笑,易情也不知她為何而笑。只見她笑得前仰后合,沒半點(diǎn)名門千金的風(fēng)態(tài)。待大笑畢了,她揉著眼,道,“我也有個(gè)怪名兒。”
“這我倒知道,你叫左不正?!币浊檎f,“聽說你很有錢,有錢人的名字總是遠(yuǎn)揚(yáng)天下的。”
女孩兒道:“是呀,我是左不正。我姑父與我說,左家里的人注定要窮兇極惡,他希望我做最壞的那一個(gè),所以便叫我‘左不正’?!?/p>
“你知道么?其實(shí)我只是為了對付我姑父,才敷衍他要成婚。我只要一個(gè)膿包夫君,是誰都成,最好生得又老、又丑、又殘。”
易情說:“真可惜,我不丑。”
女孩兒又笑得前仰后合。過了片刻,方才捧腹道,“是呀,是呀,所以我不需要你,你生得一點(diǎn)兒也不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