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顱如被劈裂一般疼痛,腦中仿佛被楔入鐵簽,胡亂翻攪。天書讓易情重入人間,卻在他的頭腦中施以痛楚。
祝陰一怔,不知他說的這沒頭沒尾的話是甚么意思,卻忽覺手里一松。原來是易情的手軟垂了下來,落在船板上。再轉(zhuǎn)頭時,卻發(fā)覺他眼目發(fā)顫,一身白袍被冷汗浸遍。他看上去虛弱得緊,像一張薄紙,仿佛要一觸即破。
“…真是晦氣?!币浊槊懔πΦ溃θ堇飬s有掩抑不住的欣喜。
他旋即闔上眼,昏死了過去。
血雨應(yīng)無涯
小舟倚了岸,祝陰系緊船栓,背著易情踏上水漉漉的青石板。渡口船桅如林屹立,一艘艘運(yùn)米船在河面上挨擠著,卻靜悄悄的沒有聲兒,渡亭里空空寥寥,半個渡工的影也無。
祝陰背著易情往前走,只嗅得大梁城中有一股濃烈血腥氣,纏在鼻尖久久不散。遠(yuǎn)方似有千萬陰魂哭嚎,嗥聲像海潮一般起伏,一浪接著一浪,于是他心里不禁緊了幾分。易情軟綿綿地伏在他背上,已昏厥了過去。
入了市口,廊坊里沒一個人,載貨的板車四散著,橫七豎八地躺在街衢里。祝陰走過去,卻聽得背上有些細(xì)細(xì)的響動。他這師兄微哼一聲,悠然轉(zhuǎn)醒。
易情迷茫地?fù)湔V?,忽而自祝陰背后伸手。身旁恰是一架貨車,架子上掛著晶亮的飾物,易情從貨車上取下一支紙風(fēng)車,別在了祝陰前襟。
紅衣門生略微愕然:“師兄,你這是怎的了?”
“我看你很想要這玩意兒,便先送給你了?!币浊檎f,又開始蚊子似的哼哼,那哼聲細(xì)細(xì)的,每一下都似撓在了祝陰心底。
“若不是師兄伸手去拿,祝某還不曾發(fā)覺此處有風(fēng)車。師兄又是怎樣知曉…祝某想要此物的?”
易情將腦袋埋在他肩上,模模糊糊地說:“我未卜先知?!?/p>
祝陰滿心疑慮,話鋒一轉(zhuǎn),道:“師兄好些了么?方才您突然倒下,實(shí)在是讓祝某擔(dān)心得緊?!?/p>
這回他話里倒無太多譏刺之意,似是真對易情十分擔(dān)憂。易情卻伸手捂住他嘴巴,央告道:“你別說話,一說話我便頭疼得厲害?!闭f著,又輕聲呻吟起來。
紅衣門生果然閉口不說,走到巷口時,易情忽而摟緊了他的脖頸,道,“放我下來?!?/p>
見祝陰不放,他才放軟了口氣:“求你了。”
放倒是放下了,但易情顯是站立不穩(wěn),半個身子掛在祝陰身上。腦袋倚在他肩窩里,前額滾燙,吐息也似炭火一般熱辣。祝陰問:“師兄能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