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七齒象王忽而想起了甚么似的,扭頭問那戴龍首銀面的黑衣人道,“說起來,上回我放出的那鬼王如何了?”
“是哪只鬼王?”
象王蹙眉道:“是那叫弓磐荼的,生得猶如一只肉瘤。那時我那好侄女離家出走,不曾殺到它。后來究竟何人平息了它鬧出的禍亂?”
戴龍首銀面的黑衣人道:“是靈鬼官?!?/p>
七齒象王低頭,沉默不語。靈鬼官…靈鬼官。他在心里翻來覆去地咀嚼這幾個字兒。靈鬼官是天廷的武將,亦是個卑職,大半靈鬼官是化了形的人間妖魔,后來才被天廷收歸。
“說起來,你也曾是靈鬼官,是不是?”象王抬頭,問那戴龍首銀面的黑衣人,眼里盡是揶揄。
“是,”黑衣人道,“我名為冷山龍。”
樓外突而喧聲大作,黑壓壓的人潮里像翻起了波浪,語聲震耳欲聾,像嗡嗡的雷鳴。象王向外瞥了一眼,道,“怎地這般吵?”
那叫冷山龍的黑衣人道:“您先前安排小姐同文家聯(lián)姻,四小姐不肯,將前去說媒的媒公媒婆打了個鼻青臉腫,四腳朝天?!?/p>
聽到此處,七齒象王面色陰沉,臉上似布滿了烏云。
冷山龍接著道,“她今兒便在樓上,手里拿了只繡球,說她寧死不嫁文家人,那繡球砸中了誰,她便作誰家的媳婦,哪怕是個癩瘡乞兒也無所謂?!?/p>
象王先前的閑適之色突然不見,猛一拍桌,方桌訇然震響。他猝然起身,喝道:“胡鬧!她可是要鑄神跡的人,怎能在結縭之事上胡耍玩鬧?”
一行人急匆匆地踏上木梯,上了樓。只見闌干處站著個女孩兒,一身箭袖玄地云花襖子,綁著腿繃,眉眼凌厲,有如刀鋒。她手里拿著只梅花繡球,正在指尖滴溜溜地轉動。象王奔上幾層樓,已然累得氣喘吁吁,渾身是汗,見了她后,當即叫道:
“左不正!”
女孩兒轉頭,嘴角劃開一個鋒利的微笑,“你來啦,姑父?!?/p>
象王勃然變色,扶著闌干艱難起身,“你要做甚么?我不是已說了么?你要同文家公子成親!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兒,你怎地就不聽姑父的話呢?”
他這侄女天生神力,精通百般兵武,哪怕是凡人之軀,卻能將鬼王輕易滅殺。因而他雖對凡人失望透頂,卻仍對這侄女懷抱一絲希望,望她能順了自己的意,早日鑄得神跡。
那叫左不正的女孩兒笑道,“要我和文家那群書呆子成親?呸,我死也不愿!”
她又露齒一笑,將繡球在指尖拋動?!肮酶?,你喜歡甚么人,自己去娶便罷了,強迫我這一個小女娃算甚么本事?我今兒便不遂你的意,這繡球拋中誰,我便要了他!”
底下的人群熙熙攘攘,喧聲雷動。七齒象王面色紅脹,難得地失態(tài),潑口喝道:
“你這胡鬧娃兒!文家那公子儀表堂堂、才識過人,家中又曾出得個升天的人物,你有甚么不滿意的?”
左不正吐舌道:“是你安排的便不滿意,是別人安排的也不滿意。我左不正要尋個如意郎君,從來只隨自己的意,連天意也攔阻不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