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錄事話還未說完,易情便忽覺頸上縛魔鏈像陡然燒起了火,驚人的熱度蔓上喉間。看來那禁制不止是要他不得吐露自己的身份,連旁人都說不得。而以往龍駒雖說出過他的身份,但這禁制本就為靈鬼官所設,故而那時他暫且無恙。易情渾身一抖,趕忙出聲喝止:
“…停!”
白冥不夭住了口,迷惘地望向易情。易情冷汗涔涔,笑道,“嗯…不必說我的名字?!?/p>
小錄事當即意會,連連點頭,“我明白啦,大人要微服私訪!”說著,又快手快腳地打了自己兩個嘴巴,“瞧我這賤嘴巴,不會說話!”
左不正看他倆看得莫名其妙,易情趕忙打誑,“我方才不過胡言亂語,莫要放在心上?!闭f著,便將她往桌案前搡去,兩人看起了文簿。
那文簿一一看下來,卻并無甚么古怪之處,餓死、雹災而死的人雖多,卻尋不到甚么端倪。易情一目十行,翻書如流水,教左不正愈發(fā)奇怪,她才翻了半本簿冊,這廝竟已看完了十卷。待看到一處時,易情合上卷冊,說:“不看了。”
“為何不看了?”左不正問。
易情說:“沒什么異狀。”
左不正撇嘴道:“兇年就是異狀,要是沒異狀,這兇年又是怎么來的?”
白冥不夭窸窸窣窣地搓手了好一會兒,望著易情,眼里像有燁燁星光,十分興奮。易情放下卷冊,將他拉到一旁,說:“地里是不是有召鬼陣?”
小錄事見大司命與他說話,受寵若驚,忙不迭道:“有…似是有的!這些年來,有人在地里畫了些符陣,從紋跡來看,是九獄陣??膳泄僬f那是凡世間的事兒,咱們管不著。”
易情又問:“我的寶術對它無可奈何,用甚么法子可破那陣?”
白冥不夭想了想,道:“解鈴還須系鈴人,若是連神君大人的術法都不起效的話,那陣法是如何畫出的,大人便依那法子破除便好?!?/p>
易情神色凝重,“如果我說…那九獄陣法是以人血肉涂抹而出的呢?”
白冥不夭畢恭畢敬道:“那便再以人之血肉改畫便是。”
“用人血涂了三十年的陣法,要多久才能毀去?”
小錄事微笑:
“想必,毀去也需三十年。”
從幽都中乘著祥云飄出來時,易情一言不發(fā)。
青霄之下,水澹生煙。他們飄過蒼茫的云海,草木如揉亂的銀絲。他望著三兒,目光落在她纖細的皓腕上。小小的女孩抱著布偶,目光悠遠而寧靜。她究竟流了多少血、被割去多少骨肉,才能畫出一個遍布滎州的巨大召鬼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