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齊桀桀笑道:“讓那小子跪在咱們面前哀求討?zhàn)垼 ?/p>
此時,天記府中。
勤慎宅里忽而響起一道墜地聲,旋即是一絲細微而痛苦的悲鳴。
記丞叩響了門,驚惶地問道:“大司命大人,您怎么了?”
過了許久,模糊的嗓音自房內(nèi)傳出:“無事?!?/p>
記丞道:“明日常朝,您還去否?”
“……不去?!庇值攘艘粫?,房中那人才道。
“您已經(jīng)許久未去了,百官已有微議,太上帝亦圣顏不悅?!?/p>
“我身體不適,明日次將星君也上朝罷?托他替我向太上帝告假罷。”
記丞無言以對,半晌才道:“您已半月不曾去常朝了……”
“接下來的半月也不打算去?!?/p>
“那要用甚么緣由告假?”
房內(nèi)那人道:“腿跌了?!?/p>
“二月丙戌,您已如此向太上帝稟過?!?/p>
“切菜時捅到胸口了?!?/p>
“太上帝會當(dāng)咱們是傻子?!?/p>
“腦袋被跌落的山石磕了。”
記丞長嘆一聲:“成罷,這緣由倒還說得過去。卑職這便同次將星君說,您腦袋被驢蹄子踢了?!?/p>
細碎的步伐漸漸遠去,像淅淅瀝瀝的雨點。勤慎堂中,大司命跪于書櫥前,冷汗涔涔。
他艱難地爬起,一條腿卻已折向不可能的方向,像棉花一般軟軟垂下。公案桌上散落著雪花似的天書紙頁,每一頁都記敘著人間悲苦,卻每一頁都以朱筆批簽:
代受其難。
玄衣少年倚靠在藤心椅背上,像有無形的利刃刺破胸口,鮮血如泉涌出,傾瀉于地,像一叢燃燒的火焰。他痛苦地呻吟,可無人聽到他的聲音。
他努力坐起,頭忽而似被重重磕了一記,血溪自額上蜿蜒而下,爬過頰邊,滑入頸中。他一頁又一頁地翻動天書,以朱筆寫字,然后變得愈來愈凄慘,愈來愈不成人形。
月牙在窗格里爬上來,竹簟里透出的光像水紋,將他浸在夜色里。
大司命伏著案,神志朦朧如霧,他想,今夜他又不能放班了。
沾血的手顫抖著撫上天書,他緩緩地翻開了書頁。如豆的火光里,天書上的字跡清晰可見,那行墨字像盤踞在心上的一道疤痕,從未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