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情捂住了臉,祝陰這廝真是歪打正著,他想起了前幾世里師父給他寫的信,信里稱他作“吾兒”。腦海里翻天覆地似的轉(zhuǎn),他忽而覺得全亂套了。
絢麗平綦之下,殿中卻幽寒森森。左不正、迷陣子和祝陰上前,像一堵城墻般圍攏在天穿道長面前,易情在后頭背手侍聽。天穿道長從碑石上站起,手里轉(zhuǎn)著傘骨,道,“便宜徒兒們,我現(xiàn)下有活計要派予你們。”
她忽而素履一頓,轉(zhuǎn)過一張面無表情的素麗面頰來。她的目光像刀鋒,來來回回地在面前數(shù)人的臉上切割。然后天穿道長道:
“噢,這觀里的便宜徒兒是愈來愈多了。”
易情在后面背著手,腹誹道,豈止是徒弟數(shù)目水漲船高,他現(xiàn)在越發(fā)不明觀中輩分了。后來的左不正成了他們師姊,他這個首徒即將要淪落為祝陰的師弟。迷陣子最為可憐,無人在乎一個瞌睡蟲的心思——他總會被排在輩分末尾。
天穿道長取出一張壽金紙,那紙上書著歪歪扭扭的蠅頭小字。她說:
“這是從義陽傳來的金紙,世人若是有求于咱們道人,便會在福金上寫字兒和道門名,疊成元寶焚燒,其上附著的道法會將其送到咱們的功德箱里。這金紙上寫的是:浮翳山海近來精怪蜂起,毀義陽稼穡,傷人害物,禍害深大。求道長出山,解小民遭患逢禍之難?!?/p>
她讀完這段話,抬頭道:“浮翳山海的精怪出來害人,誰欲去擺平?咱們觀如今雖揭得開鍋了,但需居安思危,多掙些他人油水,順帶為民除害?!?/p>
左不正點了點頭,“我去罷。我曾在浮翳山海習刀數(shù)年,早勘熟山形,那兒勝似我老家?!?/p>
祝陰望了左不正一眼,目中略顯敵意。他也前邁一步,道:
“請師父允祝某去。那里才是祝某老家。”
他的目光與左不正相撞,像在空中擦起一陣火花。
易情站在他們身后道:“你們爭甚么爭?都是件苦差事,誰愛吃苦,便是誰去了!”他不知祝陰先前聽了左不正大談龍種愚笨之辭,懷恨在心,且又厭她大搖大擺入觀的模樣。祝陰心里琢磨,他只許師兄的輩分蓋在他上頭,其他的一律不允。只是礙于左不正如今接濟了觀中眾人,他不好對其擺臉色。
天穿道長看了看祝陰,又瞧了瞧左不正,最后道:
“祝陰去罷?!?/p>
玄衣少女抱著手,不滿地撇嘴,“好師父,你是瞧不上我?我雖無寶術(shù),刀法卻已苦練多年,揍一二只龍倒也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