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一句,就讓晗月公主心如火燒、失聲痛哭。
苗奉先過世后的這幾天,她為國君和太子料理身后事,上廷又要面對無數(shù)臣子的詰問、疑慮和恐慌,心力交瘁。可是除了苗奉先的神魂之外,卻從無一人對她說過這句話。
哪怕只是簡單一聲寬慰,對她來說似乎都那般奢侈。
她這一開聲,就一哭不可收拾。
她確實需要將積壓多日的情緒排遣出來。馮妙君聽見了她的恐懼、悲傷和無助,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國之將傾,連最尊貴的人都惶惶不可終日,平民百姓又要如何是好?
足足四、五十息,晗月公主的哭聲才小了下去,轉(zhuǎn)作細(xì)小的嗚咽。馮妙君拍拍她的肩膀:“時間寶貴。”
這四字立刻讓晗月公主從懵懂狀態(tài)清醒過來。
是呵,丈夫時間不多,峣國時間也不多,她怎能浪費在哭上?
她趕緊拿巾子擦了擦臉,不好意思道:“見笑了……你怎會跑到印茲城來?”
“辦些公務(wù),聽聞這里大亂,順道過來。”馮妙君隨口扯了個謊,“也看看你?!?/p>
“我都要老了?!标显鹿鲹u頭。她這幾天勞心勞力,看著真像老了幾歲。要知道她今年不過二十,正是桃李年華,卻已愁苦滿面,遠(yuǎn)不及尋常婦人輕松。
而在晗月公主看來,好友出落得越發(fā)美貌了,更兼神完氣足,往這里一站就將滿廳精致的花樹齊齊比了下去。
誰得意,誰失意,一目了然?;叵胛裟觊|中密語,馮妙君說過命運要由自己把握,后來果然逃離了晉國,搏得一個風(fēng)生水起;而她本人呢,嫁給了峣王子苗奉先,也安享了幾年幸福,可是此身??刀己蛵i國綁在一起,一損俱損,一亡俱亡。
晗月公主很羨慕好友,卻知道自己成不了她那樣的人。她也明白,馮妙君此來絕不是“順道”。放在從前,她會猶疑,可是峣國已經(jīng)危亂至此,境況還能再糟糕到哪里去呢?
馮妙君目光微閃,“我聽說燕王子趙允也來了?”
“是?!?/p>
“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他是來勸戰(zhàn)不勸降?”
“正是?!标显鹿鞯吐暤?,“他保證,只要印茲城再堅持一個月,燕國就能滅熙北上,定能迫得魏王蕭衍班師回廷,解峣國危局?!彼藓薜?,“王廷采信了他的話,否則我們怎會落到如此境地!”
燕王只將峣國當(dāng)作了拖延魏人的工具,又怎會真正理會他們的死活?
馮妙君問她:“接下來打算怎辦?”
魏王只給峣國兩個選擇,機會也只有一次。
晗月公主還未開口,就有個聲音接過來道:“接下來,印茲城百萬生靈性命都系于新夏女王之手了?!?/p>
這聲音很怪,從外頭傳入,反像是在心頭響起。馮妙君微微一驚,定睛看去,晗月公主懷中冒出一縷金光,化作小人坐在她肩上。
看他形貌,馮妙君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原來是太子?!闭Z氣并無多少驚訝。苗奉先原本也是國師,魂力凝實,死后元神出竅并不稀奇?!拔沂芷跫s所限,不能出手搭救峣人,否則——”她苦笑一聲,“——天雷轟頂?!?/p>
話剛出口,晗月公主就捂住嘴道:“是你!你就是那個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