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外公就是中醫(yī),幼時父母忙,她被扔給外公外婆照顧,那會常去醫(yī)館玩,耳濡目染下把脈辨藥她都會,只是后來對這個不感興趣,大學就讀了植物學專業(yè)。
黃秀說她沒嫁人時在醫(yī)館當過熬藥丫頭,后來嫁人了,再后來逃荒來了桃花村,原本一家人日子還算過得去,可老天不長眼,現(xiàn)在家里沒了男人,她只能靠僅存的印象去找些草藥拿去賣給藥館。
當然,她不敢獨自進入深山,只好去村尾的山林,那山小,山中草藥不多,她能認的又就那幾樣,采的多次數(shù)了,就更少了,現(xiàn)在去找大半天,也摘不了半筐。
黃秀個子矮,扛背,顴骨高眼窩深,蠟黃的面頰憔悴滄桑,也不過才二十來歲的年紀,生活的苦難讓她身上滿鋪風霜。
她看著沈黎,樸實的臉上掛著滿懷希望的笑容:“我就是想攢點錢,以后給娃兒讀書識字,別像我跟他爹一樣大字不識一個,一輩子只能干苦力。
”默默聽完的沈黎心里不住嘆氣:噩耗專挑苦命人啊。
親人離世,是永遠無法磨滅的痛。
她自小外公外婆帶大,和父母并不親,最在乎的就是二老,然而父母結婚的晚,記事起兩位老人年紀就很大了,盡管很害怕,盡管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他們永遠健康平安,可事不隨人愿,她大學那會二老就接連去了世。
失去親人的痛苦,她能感同身受。
沈黎看著黃秀,就像看到了當初失去親人時無法接受恨不得也跟著死去的自己。
可生活始終要往前,黃秀前有老人,后有孩子,她必須用單薄的身軀支撐起整個家,任重擔將脊梁日漸壓彎,也不能倒下。
沈黎壓下心頭澀意,挽起黃秀胳膊:“正好我們今天也進去,東面那座山你沒采過吧,那山又高又大,平時也沒誰敢深入,今兒有他在,沒問題!”—金陽縣以山聞名,貧窮落后,其中桃花村更是多山顯著的村子。
村里的土著大多居住在西面,雖也靠山,但都是些低矮山林,沒啥稀罕物,東邊就不一樣了,連綿幾座大山一眼望不到頭,山下聚居著這些年逃荒來被分配安置的災民,不過住的離山仍是有一段距離,就丑哥和老獵夫爺孫倆的木屋蓋山腰上。
桃花村有些山頭是有主的,不可隨意采取,哪怕最不值錢的野菜也得問過主家,更別說打柴砍樹,弄不好了要告官。
當然,有主的都是西邊那片矮林,東邊峰巒陡峭的高山?jīng)]主,可自由摘采打柴,不過也沒人敢就是了,畢竟這山光聽名字就滲人。
那山叫斷頭山,因幾座山連成一排,形似一個躺著的人,在‘脖子’的位置又斷裂開,從遠處看就像極了一個人的腦袋而得名。
這名字聽著都不吉利,山里猛獸又多,一直沒人往深山里走過,當然,村里唯一的獵夫丑哥除外,甚至有村民議論過他就是進山多了被臟東西纏上了才會克妻。
沈黎帶著黃秀跟著男人進山,經(jīng)過那間人去樓空的木屋也沒有停留,繼續(xù)深入。
今年雨水稀少,好幾個月沒下過雨了,山里土壤干燥就好走路,而植被仍葳蕤生長,覆蓋很廣,隨著越往入,能空出來走的路只有獵夫常年進山踩的路,僅限一人通行,便杭錦走在前面,沈黎斷后。
黃秀攥緊背簍繩子壓著聲道:“我來桃花村三年了這是頭一回來斷頭山,這里頭能吃的是多,就是心里慌慌的,聽說這山就是冤死的人被砍頭后變成的,怪的很,要不咱就不往里走了吧?”得,亂七八糟的流言害人不淺。
沈黎根本不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就算穿越了還是不信。
她撿了根木棍邊走邊敲樹叢,笑道:“那都是以訛傳訛的,丑哥兒以前就住山里不也活得好好的。
”杭錦聞言挑起眉梢,心想此言差矣,原身還真就交代在山里了,才被他占了這個大便宜……白撿一條命算大便宜吧,雖然身份窮困了,好歹還活著。
黃秀見此便不再說什么,打起十二分精神……想著要上山,出門前她特意換了身舊衣裳,幾年前的衣裳,早不合穿了,每一步褲腳都往上移,露出一大截腳跟子,山里蛇蟲多,厚厚的草叢里不定就藏著什么,沒毒還好說,頂多疼上幾天,要有真被有毒的咬上一口,不當場升天也得賠上半條命。
“秀姐你別怕,我看著呢,怎么樣都有丑哥兒在前面擋著,是吧?”黃秀不明白她是怎么還有心情說笑的,想附和卻因太過緊張了笑不出來。
其實她并非怕死,而是擔心死了娃兒就真沒人帶了,老婆婆一個人帶著一個小娃娃,在這世道哪活得下去,心里有著牽掛,怕是死了都要從閻王那爬回來。
黃秀這會是有些后悔跟著了,早知就還是去平時那座山好了,摘少點就少點,總歸安全,可沈黎也是好意,也是她自個愿意同行的,哪好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