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第3頁(yè)）

王綰心中一凜，唯唯不敢說話。

嬴政又拿眼睛去看李斯：“廷尉有何想法？”

李斯袍袖下的手緊了緊，欠身謹(jǐn)慎道：“回陛下，以臣愚見，秦政諸多方面可為萬世法，但在施行之中難免行差踏錯(cuò)，而秦世又難見其明，故而……故而……或步當(dāng)年商君之后塵！”

他把心一橫，最后一句話幾乎是閉著眼說出來的。

商鞅雖死，新法猶行；大秦雖亡，秦制猶在。然商鞅之必死，秦世也終亡。

咸陽(yáng)宮倏忽靜了幾分，嬴政眼中的肅殺與激賞一閃而過，語(yǔ)氣不明道：“你倒是敢說?！?/p>

李斯額上滴下一滴冷汗，跪伏道：“臣惶恐?！?/p>

嬴政不再說話，一旁的扶蘇抿了抿唇，上前拱手道：“父皇，如后世所說，百姓不堪其命，則民心不安，國(guó)之不穩(wěn)。六國(guó)征伐，生民疲敝，是否該稍與民生息，況取天下與治天下之法，或許仍需仔細(xì)思量。”

嬴政眼皮輕抬，語(yǔ)氣聽不出什么：“你有想法？”

扶蘇心中微緊：“兒臣……”

嬴政微一抬首：“寫道奏疏呈與朕?！?/p>

他便也來考校一番，這個(gè)兒子眼下到底如何。

收回目光，嬴政上前一步站到王座前方，展袖負(fù)手，自有一派威嚴(yán)深重：“史書毀譽(yù)，各執(zhí)其端，后世檢閱千年，自能看到許多朕看不明之事。然秦有秦之世相，后世之論可資借鑒，猶需以秦事明。諸卿可曉？”

眾人躬身下拜：“臣等謹(jǐn)受教！”

嬴政頷首：“如此，此篇了，各上一疏，闡明治道罷?！?/p>

他也該好好思量一番后世的傾向，比如，人民。

漢朝。

司馬遷似有所明悟：“既論始皇之功，又不諱言其過，不虛美、不隱惡，二者互見以求全貌，這便是后人所說的‘正確認(rèn)識(shí)’？”

唐朝。

劉禹錫擱下記錄的筆道：“后世之人，當(dāng)真是能言、敢言，且言在理中?！?/p>

柳宗元亦是頗有感慨：“封國(guó)土、建諸侯豈是圣人本意？始皇以廢封國(guó)、置郡縣為制，公之大者也，縱其情也私，然廢封國(guó)、公天下之端，亦自秦始。百代皆行秦法，行的是公法?！?/p>

他胸中實(shí)有百思，隨觀言感本是倉(cāng)促，故而說得簡(jiǎn)略，但一旁的劉禹錫卻是聽得眼前一亮：“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如子厚你所說，分封是勢(shì)，郡縣亦是勢(shì)，由分封到郡縣，亦是天下大勢(shì)？！”

柳宗元猛然抬頭看他：“正是！夢(mèng)得兄知我意也！”

“論勢(shì)之言豈可短促，子厚，你當(dāng)作文一闡其理！”

柳宗元拊掌：“我正有此意！”

“好！”劉禹錫起身為他斟酒，置杯奉上，大笑道：“那我便等著子厚你的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