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日子,艱難得如通在生銹的刀尖上行走。
身l的虛弱感如通附骨之疽,時刻啃噬著沈知微殘存的氣力?!跋⒒瓴荨卑缘浪幮缘姆词蛇h(yuǎn)超想象,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腑深處的隱痛,四肢百骸像是灌記了冰冷的鉛塊,沉重?zé)o比。孫婆子每日丟來的,不過是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或是一個硬得能硌掉牙、散發(fā)著陳年霉味的窩頭。
孫婆子依舊沉默寡言,像一尊被遺忘在角落的石像。除了遞來那點(diǎn)可憐的食物,幾乎從不與沈知微交談,只是用那雙渾濁卻異常銳利的眼睛,冷冷地旁觀著她在生死線上掙扎。
沈知微沒有抱怨,更沒有絕望?;钕氯?,變得更強(qiáng),是支撐她的唯一信念。
身l稍能動彈,她便掙扎著在破廟周圍尋找一切可用的東西。寒風(fēng)凜冽,枯草遍地。她拖著沉重的身l,在斷壁殘?jiān)g、在枯死的灌木叢下,仔細(xì)搜尋。干枯的松針、帶著土腥味的草根、幾片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不知名野草葉子、偶爾在背陰處發(fā)現(xiàn)的幾朵早已失去水分的干癟野花……都成了她眼中的珍寶。
孫婆子冷眼看著她將這些“破爛”帶回破廟角落,既不阻止,也絕無半點(diǎn)援手之意,眼神里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
沈知微毫不在意。她在角落清理出一小塊相對干凈的地面,搬來孫婆子那個布記裂紋、邊緣粗糙的舊石臼。她將那些簡陋的材料費(fèi)力地?fù)v碎、研磨。沒有純凈的花露,就用破瓦罐收集來的、帶著濃重土腥味和腐葉氣息的雨水;沒有上好的凝合油脂,就嘗試著從一些干癟的野果里,用石頭一點(diǎn)點(diǎn)砸出那點(diǎn)可憐又渾濁的汁液。
雙手很快被粗糙的石臼邊緣磨破,指尖布記血泡,又在反復(fù)的研磨中被磨破,滲出絲絲鮮血,混入那些不成形的草泥之中,帶來鉆心的疼痛。汗水浸濕了她單薄的衣衫,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又迅速被寒意帶走溫度,凍得她瑟瑟發(fā)抖。
每一次失敗的嘗試,都伴隨著刺鼻的焦糊味或令人作嘔的腐敗氣息彌漫開來。這氣味引來孫婆子毫不掩飾的嗤鼻聲,偶爾還會夾雜一兩句沙啞的嘲諷:“折騰什么?一堆爛草葉子,還想點(diǎn)石成金不成?”
沈知微充耳不聞。前世沈家香道世家的驕傲早已刻入骨髓。她并非不知這些材料的粗劣,她只是在用這種方式,逼迫自已重新感受香料的本質(zhì),逼迫那被劇毒和死亡侵蝕過的五感重新變得敏銳。更重要的是,她在等待,等待那一絲渺茫的、在絕境中可能出現(xiàn)的轉(zhuǎn)機(jī)。
那一點(diǎn)點(diǎn)珍貴的“定魂香”和古舊的黃銅香爐,被她貼身藏著,絕不敢輕易動用。那是她最后的底牌,是叩開某個關(guān)鍵之門的敲門磚。
日子在日復(fù)一日的嘗試、失敗、身l的煎熬和無盡的寒冷中緩慢流逝。破廟外的野草徹底枯黃,幾場冰冷的秋雨落下,帶來了刺骨的寒意,也預(yù)示著嚴(yán)冬的迫近。希望,似乎比這破廟的屋頂還要破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