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釵（第2頁）

“是……嗎？”趙恬露出一個溫吞的笑，“那就好。

”坐了小半個鐘頭，佟頌錯覺房間里的氧氣都變得有些稀薄，她站起身，“媽，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這么快就要回去了嗎？”趙恬也跟著站起來，表情有些局促，“等一下，頌頌！”她快步走進(jìn)臥室里，出來時手里捏著一個厚厚的紅包，邊緣被手指攥得有些發(fā)皺，她幾步走到佟頌面前，將紅包不由分說地塞進(jìn)佟頌手里。

“拿著，頌頌，”趙恬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有些哽咽，“……照顧好自己，想吃什么就買，不要省著。

”佟頌沒有立刻推開，也沒有接過，她的目光看著趙恬微紅的眼眶，接著緩緩下移，落在她隆起的腹部。

佟頌唇角緩緩勾起，那笑容漂亮得無可挑剔，她沒有接紅包，而是輕輕將它推了回去，指尖觸碰到趙恬溫?zé)岬氖直常挥|即分。

“不用了媽，”佟頌的喉頭發(fā)澀，“你留著吧，給小寶寶買點(diǎn)東西。

”她停頓了一秒，然后抬起眼，直視著趙恬有些慌亂的眼睛，一字一句，聲音乖巧而平靜：“如果可以，下次見面的時候能給我做你包的餛飩嗎？”佟頌沒等趙恬的回答，她笑了一下，輕聲說：“祝你幸福。

”佟頌忘記自己是用什么心情走出的房門，她沒有打車，也沒有回那個所謂的家。

站在公交站，她鬼使神差地坐上通往老城區(qū)的公交車。

桐花弄。

白鞋踩在巷口的地面上，碾斷一根枯枝，“咔嚓”一聲，沉悶就像瀕死之人的最后一聲喟嘆。

可能是沒時間，但更多是因?yàn)樘颖?，距離佟頌上次來老城區(qū)已經(jīng)過去將近五年，桐花弄入口的那顆老樹還在，枝椏比記憶里更虬結(jié)，樹干上貼滿小廣告，“家電回收”、“上門開鎖”，還有少數(shù)一兩張尋人啟事，上面人臉的眼下被雨水蝕得模糊了，乍一看像兩行搖搖欲墜的淚。

佟頌往里走，天色漸暗，潮濕的霉氣撲面而來，混合著哪家炒菜的油煙味鉆進(jìn)鼻腔里。

桐花弄老十三街，蕖州城房價最低的地塊，前十多年是附近職工的廉價租房點(diǎn)，隨著時代變遷，年輕人大多搬走，如今只剩下一些留守老人和窮困潦倒的外地人。

她下意識地往一個方向走，終于在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前停下，佟商搬家后這里似乎住進(jìn)了新的租客，老房子的隔音不好，她能聽見里面鍋碗瓢盆的磕碰聲，佟頌怔了怔，她看著與記憶中沒什么變化的家門，胃里突然生出一股強(qiáng)烈的痙攣感。

她跑到巷口處，捂著嘴巴干嘔了兩聲，卻什么也沒吐出來，佟頌無力地倚著脫皮的墻，喉嚨澀得發(fā)疼，她微微垂眸，從口袋的煙盒里摸出一支細(xì)長的香煙。

“咔噠。

”佟頌扳動打火機(jī)，橘紅的火苗在眸里晃了晃，火焰柔柔地舐過煙卷，她熟稔地拈著煙，淡粉色的唇瓣含住濾嘴，輕輕一吸，顫巍巍地吐出一個灰白的煙圈，薄霧模糊少女漂亮而頹靡的眉眼，刺激著僵冷的肺。

煙灰簌簌落下，在腳邊積了一小撮灰，佟頌望著徹底暗下來的天，蕖州城的溫差大，尤其深秋的晚上已經(jīng)染上冬寒，她攏了攏校服外套，正準(zhǔn)備動身，余光猝不及防地瞟見巷子深處一個熟悉的人影。

“嗬。

”佟頌指尖的煙灰抖落了一截。

左鈞野坐在路燈底下，昏黃的光打在臉上，襯得臉頰上的傷口更清晰，他垂著眸，睫毛覆住半邊眼睛，下嘴唇有些腫，唇珠的邊緣洇出點(diǎn)薄紅，將整個唇瓣浸得糜艷。

他的膝蓋上放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兔子玩偶，一只手上捏著針，動作笨拙地縫合著玩偶有些開裂的胳膊，或許是察覺到這里的視線，左鈞野抬起頭，四目相對的瞬間，兩個人都是一愣。

“佟頌？”左鈞野的目光落在佟頌手上未燃盡的煙，“你……”他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半晌，他有些窘迫地把玩偶收進(jìn)褲袋，“我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