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們?nèi)怨蛴谘聦m外。
風(fēng)雪肆虐,殿內(nèi)地龍卻燒得正旺,輕紗漫卷,殿中置牛皮大鼓二面,絲竹之聲穿透朱門,與外間凜冽判若兩界。
眾人忽聞上座環(huán)佩輕響,如冰玉相擊,頓時心神一凜。
一名紅衣樂師方欲觸蘭澤衣袖,忽覺頸間一涼。再抬首,但見一柄輕而薄的文人劍。此劍名為流光,素鞘如雪,赤繩纏繞著劍柄,正勾于少帝纖指之間。
錚——
其勢并不凌厲,也無強勁之力,只憑自身的威儀。劍刃出鞘,令殿內(nèi)樂聲驟停。眾樂師抬頭,只見弧光乍現(xiàn),映著少帝潮紅的面容。
樂師的下巴滲出血珠,蘭澤劍尖顫動。血滴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宛如雪地紅梅。
她眸色漆黑,持劍的手卻微微發(fā)抖。
哐當(dāng)——
流光劍被擲落在地,于大殿青磚上發(fā)出清脆回響。蘭澤笑吟吟道:誰能拔出此劍,今夜便留下。
新晉上來的大監(jiān)全常撲通跪地,額頭重重磕在地上:陛下!御前——御前豈可拔劍……
合歡酒四溢,令人目眩。
蘭澤心中發(fā)笑,如今此般境地,也配稱御前?御史大夫死諫于外,殿中竟笙歌不絕。她當(dāng)眾拔劍喝令樂師,幾番周折,卻無人肯聽半句。
今日之事難以善了,她側(cè)首問身旁的全常:“甄修證在做什么?怎么現(xiàn)在還沒到?”
全常當(dāng)值不過數(shù)日,尚摸不清少帝脾性,只得囁嚅道:“回陛下,奴才已遣人去傳了?!?/p>
酒液上涌,蘭澤只覺腿心濕熱難當(dāng)。紅衣樂師再靠近,她眼角沁出一點淚,臉龐凄艷無比,仍冷聲道:先為朕出劍。
樂師默然跪伏,不敢言語。
蘭澤不敢挪動身體,恐水液打濕御座,她臉色潮紅,想呵斥旁邊的太監(jiān)全常,卻幾次不敢提高聲音。那紅衣樂師會意,當(dāng)即低聲道:陛下可要移駕暖榻?
他見旁邊的全常頻頻目示,便不待旨意,徑自攙扶蘭澤至側(cè)榻之上。隨著艷色紗簾垂落,殿內(nèi)仍然樂聲不絕,似乎有視線隱聚其間。
蘭澤近日屢違太后懿旨,后果也可想而知。合歡散愈下愈重,今日不過淺酌幾杯,她卻已渾身灼熱,樂師指尖方觸她的肌膚,就感覺到她的顫抖。
地上的流光劍寒芒未斂,樂師再對上蘭澤迷離的雙眸,一時恍然。他清楚記得,入殿前教坊司總管再三叮囑:務(wù)必小心侍奉陛下,無論見著何等情狀,只管垂首行事,莫要多嘴。
樂師本無斷袖之癖,此番奉詔已是勉強。他的指尖懸在上方,竟是進退兩難——既畏天子威儀,又難抑心中抵觸,他正躊躇間,忽見蘭澤掙扎著向榻外爬去,春衫半解,露出大片雪膩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