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如此大膽,更不曾有過這樣將一起拋之腦后的時候,要知道城外一片曠野,若他不是堅信城樓防守不足,如此沖過來,就算是神,也會被射成篩子。
顧景知牽著戰(zhàn)馬走到隱蔽處拴好,才一點點靠著城墻根緩緩前行。
頭頂久久沒有傳來腳步聲,顧景知便知道自己沒有猜錯。
北疆人,向來有勇無謀,只是他們天生神力,休養(yǎng)生息之后征兵數(shù)十萬,這才一路打下了幾座城池。
顧景知心念急轉,腳步也沒有停下,靠著感覺向牧云月那個方向走去。
一刻鐘,顧景知感受到腳下的堅硬,步伐頓住。
他低了頭,輕輕挪開鞋面,天色昏暗,他只能看到一絲絲泛冷的光澤。
顧景知腦海中突然劃過一道白光,下一刻,他臉色大變,蹲下去扒拉著腳下污泥。
當將那東西捧在掌心時,向來鎮(zhèn)定冷靜的人,渾身都在微微發(fā)顫。
他布滿薄繭的手掌之上,一方小而精致卻缺了一角的玉印靜靜躺在那里。
上好的和田玉觸手升溫,顧景知卻覺得渾身冷透。
依稀可見,玉印底部刻著:牧云月印。
顧景知驀然想起那日清風拂面,他看著牧云月身著華服登上臺階,恭敬的從帝王手中接過自己的私印。
年輕帝王半點防備都無:“此印可調動十萬兵馬,朕以此,成就皇姐長公主之尊。”
牧云月聲音堅定:“云月謝過陛下恩賜,本宮在印在,本宮亡印碎!”
顧景知突然紅了眼圈。
牧云月當時得到這方印之后,百官彈劾,可皇上用一句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朕在這世上就這么一個親人了?!?/p>
百官還有要勸的,皇上又說:“長公主若想要權,在替朕把持朝政那幾年,你們可能說出一件她行差踏錯的事?”
這下,無人再說話了。
而牧云月那天散了朝,便直奔將軍府。
顧景知坐在一旁,聽她跟兄長說:“牧明稷這小子,現(xiàn)在可算是個能壓制百官的帝王了?!?/p>
她滿臉欣慰,此后多年,這方印從未動過,可牧云月卻從不離身。
如今……如今,卻落在這滿地污泥中,她那么珍貴的東西都不要了。
真的還活著嗎?
這一瞬,顧景知坐在城墻下,臉上盡是茫然。
就在這時,他隱約聽見頭頂傳來陣陣匆忙的腳步聲,頓時神色一緊,將那方印往懷里一揣,緊緊貼在城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