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談（第1頁）

綠屏引著玉梔往佛堂去。

夜已三更，佛堂里卻仍燭火通明。

她在門前略一躊躇，終是跨過門檻。想來今夜輾轉(zhuǎn)難眠的何止她一人。

入得佛堂，但見佛前青煙裊裊。大夫人虔誠跪于蒲團(tuán)之上，手中捻著沉香木佛珠，口中念念有詞。一旁婆子手持犍稚，敲擊木魚。那木魚聲忽急忽緩，竟與她此刻心跳同頻。

府中上下皆知，大夫人最是虔心向佛。自過門便年年在靈隱寺供奉長明燈。為表禮佛之心，大夫人特命人在府中辟出一間佛堂，一應(yīng)陳設(shè)皆仿靈隱寺規(guī)制。

玉梔雖不信神佛之事，面上卻做得十二分恭敬。接過綠屏遞來的蒲團(tuán)，斂衽跪坐。

青煙繚繞間，玉梔正思量大夫人深夜傳喚的緣由。

就聽大夫人忽地開口，“回西廂這幾日，可還適應(yīng)？”

玉梔實(shí)感惶恐，忙伏低身子，“托大夫人的福，還算順?biāo)??！?/p>

葉素心捻著佛珠，目光始終未離佛像?？陕曇魠s像浸了水的棉帛，不緊不慢地裹住她的呼x1，“將你遣回西廂，心中可存怨懟？”

玉梔聞言，背脊倏地繃直，“妾身不敢。大夫人這般安排，自有道理?！?/p>

葉素心微微側(cè)首，眸光淡淡掃過玉梔，又轉(zhuǎn)回佛像，“你當(dāng)知曉，此事已鬧得滿府風(fēng)雨。將你遣回西廂，非我本愿?！笔种蟹鹬楹龅匾活D，“可后宅清譽(yù)，最忌紅杏窺墻?！?/p>

玉梔心頭驟緊，忙辯解道，“妾身與表公子前緣已斷，絕無二心?！?/p>

葉素心目光如刃，再度掃來，“佛門凈地，可打不得誑語。”

玉梔此刻恍然，大夫人深夜喚她來此，是要她在佛前自證清白。

于是她對(duì)著佛像重重叩首，“若有半句虛言，甘受伽藍(lán)證鑒。”

正房。

大夫人將玉梔請(qǐng)去了前廳。

玉梔不僅被大夫人賜了上座，又命丫鬟奉上明前龍井。

想起前些時(shí)日被囚在柴房里不給吃喝，忽得這般禮遇，令她受寵若驚。

想來這侯府待人之道，當(dāng)真諷刺——有用時(shí)奉若上賓，無用則棄如敝屣。

葉素心手捧著青瓷茶盞，輕輕吹散氤氳熱氣，就聽她道，“既然是場誤會(huì)，明日你便收拾收拾，回東院罷。”

玉梔素手懸停半空，忽將茶盞輕輕落回案幾。

她抬眸直視葉氏，“請(qǐng)大夫人見諒。妾身既已歸西廂，便不作他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