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哥!”石清露一轉(zhuǎn)身,不小心帶翻了炕桌上的煤油燈,嚇得她手忙腳亂地去扶。
還好,沒摔碎,不然又得心疼好一陣子。
她慌忙用袖口去擦濺出來的煤油,露出了腕上戴著的五色線,正是端午的時(shí)候李冬生隨手編給她的。
這五色線都褪色了,可她還戴著,一看就戴了好久好久。
李冬生盯著那褪色的線繩,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再看看炕席上,擺著納了一半的鞋墊,針腳密密麻麻的,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
那圖案是并蒂蓮,這可是村里姑娘出嫁時(shí)才繡的花樣啊。
李冬生坐在炕沿上,猶豫了好一會(huì)兒,才開了口:“清露,昨晚上……”
話還沒說完,石清露端起旁邊的笸籮,笑著說道:“哥,你快嘗嘗我蒸的粘豆包!”
那笑容里,帶著幾分刻意的熱絡(luò),像是在拼命掩蓋著什么。
李冬生接過豆包咬了一口,豆餡里摻著野蜂蜜,甜得有些發(fā)膩,差點(diǎn)沒把他齁住。
他嚼著豆包,眼睛不經(jīng)意間瞥見灶臺(tái)邊堆著染紅的尿素袋,十年前的記憶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那時(shí)候,石清露她娘病逝,小姑娘就是用這種袋子裁了孝服,在冰天雪地里哭得肝腸寸斷,他在一旁看著,心里也是說不出的難受。
“哥,我尋思了一整宿?!?/p>
石清露突然放下笸籮,手指不自覺地絞著圍裙上染花的補(bǔ)丁。
“那井……我不填了?!?/p>
她抬起臉,努力擠出一個(gè)笑容,可眼淚卻不受控制地砸在笸籮里的紅豆上。
“就像你救我,狼爪子都快掏到心窩子了,你不也把我拽回來了么?”
石清露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像是在對(duì)李冬生說,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李冬生聽了這話,手猛地一抖,手里的豆包一下滾到了炕席底下。
石清露趕緊彎腰去撿,嘴里還念叨著:“這咋還掉了呢。”
她把豆包在衣襟上擦了擦,又塞回李冬生手里,接著說:“哥,開春給我說門親吧?!?/p>
“要像你對(duì)素君姐那么實(shí)誠的?!?/p>
外頭忽然刮起了白毛風(fēng),風(fēng)刮得窗戶紙撲啦啦直響。
李冬生沒聽清寒風(fēng)中她又低聲說了什么。
等回過神時(shí),房間里已經(jīng)陷入了沉默。
李冬生心里一緊,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昨晚那些畜生……沒傷著你吧?”
他緊緊盯著石清露擺弄年畫的背影,掌心不知不覺滲出了冷汗。
“你說那些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