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見了。
他獨記得,是九月中一個秋風蕭瑟的夜晚,自那過后,再沒見過祁姑娘。
彼時秋燥,易傷肺陰。
荀哥兒久居庖廚,熟稔食材脾性,便于晚膳過后,取銀耳、蓮子、冰糖,佐以桂花燉了一碗秋露羹。
是他專為祁姑娘燉的,他想以此表露心意,僅僅是表露心意,不求回報。
荀哥兒嘗了一口,甘而不飴、暖熱適中,不覺露出笑意,又備一條手巾疊的方正放在一旁。
秋風蕭瑟,唯恐吹涼羹湯,他匆匆趕到樓下,收拾好衣著正欲上去,便聽得三樓砰然一聲響,伴隨女人的痛呼聲。
他隱匿在暗處,靜靜觀察著長廊,沒有再前進。
未及半刻,他便見有一女子從廊間奔去,停留不過瞬息,但燈火通明,他只一眼就認出那是祁姑娘,不知她為何停留,但很快又瘋狂奔向一側樓間,消失了。
荀哥兒瞳孔失焦,像凝了霧水一般,半晌不眨一動。
縉秋心善,即便自己過得并不順意,見他人罹難也難抑惻隱之心,必是窺見不可泄露之事,方才倉惶奔逃。
令知荷眉棱突突,似有驚弦暗撥,她沉聲問道:“你可知那聲響是何物傳出?痛呼的是何人?”見他神思恍惚,令知荷又拍了拍他的肩。
荀哥兒瞳孔收緊,沉吟良久:“那東西發(fā)出‘咚’的一聲,較沉悶,隨后,似乎有沙沙滾動的聲音……她聲音尖銳,不知是何人。
”那女子是否與瑤女有關。
令知荷猜想,不覺從高處飄來濕意,落在她瘦而不薄的鼻梁,素凈中透著筋骨,她指尖撫去,便見小淳蹦跳的身影掠過花叢,向二人而來。
小淳牽住令知荷的袖子,高興得直嚷道:“荷姐姐,哥哥,開飯啦!端陽節(jié)要來咯,這回可管夠吃些好的!”花茶坊每至節(jié)日前后,總要備上比平時更好的食材用來迎客,大伙兒的口腹也就跟著享福。
令知荷同荀哥兒、小淳走到一單間飯房,吃食堆得滿桌,雖不比令宅,但于令知荷而言,倒也沒什么異處——畢竟她已辟谷。
“都坐下吃飯呀,站著做什么?”小淳坐在凳子上,手持竹筷,兩條短腿來回晃悠。
待令知荷、荀哥兒坐下后,小淳當即動筷,夾一口菜放入口中,露出滿足的笑容。
見此,幾人皆動起碗筷。
令知荷咀嚼幾口,雖多年不進食,這味道也讓她覺得熟悉,寡淡無味。
十幾年前,如同她的養(yǎng)父母做的那些粗茶淡飯,只是食材要更好,更多。
小淳見她神色有異,便好奇地問:“是飯菜不合胃口嗎?荷姐姐,你是從哪兒來的呀?”令知荷艱難咽下卡在喉間的菘菜,應道:“并非,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我嗎?是從北方而來。
”她隨意編造一個地方,騙說自己被父母趕出門,無路可去才來此地。
小淳眉心揪在一起,一張小臉皺巴巴的:“好可憐哦……”令知荷點點頭,心道還好。
不過是幼年父母雙亡,被養(yǎng)父母棄養(yǎng)山中。
那又如何,至少還有師尊收留她,養(yǎng)育她成為七派劍修中的佼佼者,落瓊谷首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