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習慣了用玄之又玄的天道來解釋一切,評判一切。
可如今,這位剛剛展示了“神跡”的年輕帝王,卻要他放下天道,來評價一個“人”?
這問題太直接,太赤裸,也太…可怕了!
讓他評價陸長生?說他雄才大略?說他深藏不露?說他心機深沉?
還是說心里話,說他…不體恤民情?
張角只覺得喉嚨發(fā)緊,額角冷汗涔涔而下。
他下意識地轉開視線,仿佛要尋求一絲喘息的空間。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下方沙場——那五十名玄甲騎兵依舊如同最忠誠的磐石,沉默地拱衛(wèi)著陸長生。
他們身上散發(fā)出的冰冷鐵血之氣,與看臺上這近乎“世俗”的拷問形成了詭異的反差。
這沉默的鋼鐵洪流,本身就是最強大的威懾,也是對這個問題的無聲注解。
巨大的壓力下,張角腦中一片混亂,多年修持的道心此刻方寸大亂。
他張了張嘴,幾次都沒能發(fā)出聲音,仿佛真的失語了一般。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無比漫長。
按理來說,趁此機會,順著陸長生的話,將自己的意圖隱藏起來,是最穩(wěn)妥的。
但張角的腦海中,此時卻閃過多年來,他從幼年開始行走于河北之地,看到的一個個景象……
終于,在陸長生那平靜卻極具壓迫感的目光注視下,張角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緩緩轉過身。
面對著陸長生,聲音干澀而緩慢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陛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韜光養(yǎng)晦,隱忍至此,非常人所能及。如今…如今更是有神兵助陣,如虎添翼…”
張角頓了頓,仿佛在斟酌詞句,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將目光微微抬起。
迎向陸長生深邃的眼眸,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切與勸諫之意。
“…然,陛下神武天縱,或可…稍加體恤家鄉(xiāng)生民之苦?
老道的家鄉(xiāng),河北之地,自老道年幼時,便已是連年水旱蝗瘟交替,十室九空,餓殍載道。
到了先帝之時,更是因為連年征戰(zhàn),而使的河北百姓,易子而食…
其狀之慘,老道…老道每每思之,痛徹心扉,實在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為何同處一國,河北之地,從賦稅,到兵役再到繳納糧食之數(shù)目,皆比其余道,省高出數(shù)倍。
彼處百姓,亦是陛下子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