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一指對面墻上一幅正楷大字,筆力剛健,鐵畫銀鉤,寫的是“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一側(cè)小字落款:“癸卯仲夏昉兄雅正妹昀戲筆”。
徐昀抬頭看了看,輕嗤一聲,卻不禁得意地彎起嘴角,“隨手寫的幾個字,丑的不行,糊弄糊弄你罷了,我才不拿回去,不過你要再說這些,休想讓我給你寫更好的。
”見她終于露出一點笑容,徐昉這才放心,遂玩笑起來:“我日日看著這字幾個字用功呢,你若收回去,我秋闈落要謹(jǐn)慎,這張嘴更該好好管管。
”徐昉失笑。
他和徐昀素來不信鬼神命理,不曾想此事她居然記在心上。
望著她正經(jīng)的樣子,徐昉忽意識到,從小看大的妹妹有一日真會離開家嫁做人婦,自己方才卻又說出那些話來,心口不禁揪著疼了一下。
“昀兒,”他鬼使神差開口,“以后咱們招個贅婿,你永遠都留在家里。
”徐昀聞言先是一愣,繼而低頭往徐昉胳膊上掐了一下:“你又在說胡話!”說罷扭頭便跑出了書房。
徐昉仍坐原處,搖頭輕笑。
去歲夏天,這幾行字便是徐昀在他書案上寫就,一筆一劃一絲不茍。
她那時說:“哥哥要做的可是大事,不寫端正些不行。
”兩日后清晨,徐昀醒得遲了些,為著難得去戲院,她頭一晚興奮得不愿睡去。
剛起身,她忙叫侍女云稚來替她換上家中小廝的衣裳,又趕著挽了個男子的發(fā)髻。
一番梳洗后,云稚交給她一個包袱,里邊還是徐昉那件石綠色的舊衣,早已熨燙妥帖。
徐昀只身離開內(nèi)間,悄無聲息穿過她所住的皎心居的后花園,來到一處暗門前。
她迫不及待推門,徐昉已在門那側(cè)等她。
母親離世后,為照看徐昀方便,徐昉便在二人院墻相連處開了一道暗門,掩在數(shù)叢臘梅花中,故而徐昀常常能走此門在女眷內(nèi)院與外院悄悄往來。
又因為父親似也對徐昀疏于管教,馮氏等就更懶于過問,這些年里徐昀往外頭跑,倒也沒人發(fā)覺。
徐昀垂首,捧著包袱,默默跟在哥哥身后。
日頭還未起高,院里靜謐非常。
偏門的門房還打著哈欠,見徐昉過來,稱一聲“大少爺早”,便習(xí)以為常開了門。
這些年大少爺時常清早出門,他早已見怪不怪。
門外幾十步馬車已停好。
徐昀先鉆進去更衣,不多時,她探出頭來笑盈盈向徐昉道:“好了。
”徐昉登上車,徐昀已穿戴齊整坐好。
馬車行動起來,碾過石板路,車輪聲轆轆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