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之后,這股憤怒卻是有了富弼這樣的一個出口,尤其是這富弼本身在民間素有清名,還是個道德君子。
自然這以前口碑有多好,現(xiàn)在大家提起此事來就有多恨,這是一種被欺騙了的憤怒感。
作為淪落風塵的賤人,你讓她們拿著刀子去和壞人拼命,她們不敢,也不知道該找誰去,可唱唱歌罵罵人難道還不敢么?
當然,這事兒富弼也確實是有一點冤枉的,因為侵占公田這種事真的是全天下的人都在做,
侵占公田,甚至是軍田,甚至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的政治正確了,這叫做藏富于民,不與民爭利,這叫小河流水大河滿,這叫仁政。
和后來所謂的市場經(jīng)濟自由競爭的話語都是一個道理,都是些聽起來就絕對正確,誰也無法反駁的話語。
可以肯定兩京貴人子弟中,干了這事兒的絕對是一堆一堆的,甚至可能沒插上一手的反而才是少數(shù),干這事兒的又畢竟只是他的兒子富紹庭,配合的人是他的親家馮京,若說此事全是出自富紹庭和馮京二人,富弼本人都不知道這事兒,其實也未必就沒可能。
一輩子的清名,就為了這種,明明是所有人都在干的事,被兒子連累臨老臨老的從君子變成國賊,所有的火都沖著他來了,好像他才是這侵占公田罪魁禍首一樣。
事實上韓琦才是嘉祐七年上書《官田鬻賣詔》,導(dǎo)致一切的罪魁禍首,歐陽修、李參才是推行此策真正的急先鋒,富弼本人,除了支持韓琦之外好像還真沒干什么。
亦或者說整個仁宗朝,除了包拯、呂誨、蔡襄、司馬光,以及到死仍與這些人斗爭到底,死不瞑目的范仲淹之外,其余的哪個朝臣不是同意此事,在背后推波助瀾呢?
可誰讓你富弼趕上了呢。
哈爾濱的雪也不是某個歌星一家人下的,可誰讓你趕上了呢。
別人不是也沒人知道,知道了也沒你這么出名么。
從青樓花船,到了酒樓,又從酒樓到了食肆,從食肆又到了勾欄瓦舍,從勾欄瓦舍又到了大街小巷,一時間居然是人人傳唱,成了眼下江寧府,乃至整個江南地區(qū)最為火爆的曲目,就連民間也有人用竹枝詞做了童謠:
“富家兒郎膽包天,”
“公田圈作私宅院?!?/p>
“糧倉碩鼠肚皮鼓,”
“怎比衙內(nèi)胃口寬?”
“鐵秤砣,量地皮,”
“良田萬畝入囊里?!?/p>
“官契墨跡尚未干,”
“血淚早浸田埂泥。”
“相公在朝稱賢良,”
“縱子江南逞虎狼?!?/p>
“清名換得萬頃地,”
“剝盡民脂肥肚腸!”
童謠和歌曲傳遍了整條秦淮河的南北兩岸,順著這滔滔的江水,沿著大運河,一路傳到了汴河去,傳到了東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