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頁）

祝陰忽地撩起紅袍下擺，靠近易情身邊。易情斜睨了他一眼，火急火燎地挪開。祝陰卻不依不饒，俯近身子，狀似親昵地問道：

“…大師兄……”

易情戒備地道：“甚么事？我的乖兒，說來聽聽?！?/p>

“師兄…”祝陰輕聲道，“是妖物么？”

易情心頭一緊，不自覺地摸上頸中縛魔鏈。沉默片刻，他扭頭笑道，“你怎地總揪著這問題不放？”

祝陰輕笑，徐徐道：“這十年間，祝某殺過兩萬三千五百零二只妖魔，對(duì)污穢之物最是了如指掌?！彼D了一頓，道，“師兄的身上…似是有它們的氣息?！?/p>

白袍少年一言不發(fā)，可望向他的目光里已染上重重警戒。

“大師兄不說話，那便是默認(rèn)了么？”

易情道，“我沒否認(rèn)，也沒承認(rèn)?！?/p>

祝陰似是未得到自己所期望的答案，面上掠過一絲失望。他站起身來，在矮狹的茅屋中緩緩踱步，話鋒一轉(zhuǎn)，道，“師兄，我同你說個(gè)故事罷。”

他的聲音輕而低，似有著一分幾不可察的哀婉，易情仰首望著他。

紅衣門生道：“從前，朝歌里有個(gè)小瞎子。他出身平平，爹靠給勢(shì)家做短工糊口，娘親是繡娘。他雖瞽目，雙親卻待他極好，不曾有過冷落苛責(zé)。但他畢竟是個(gè)瞎子，不大能替家中謀生計(jì)，便只能在田間閑坐，去山間摸些野菜。”

“道旁常有符師來往，有些符師常雇乞兒去圣山探洞，尋道法仙遺，他便去做他們探洞的狗，混在符師們身邊習(xí)字，久而久之竟也能憑土版上的凹凸筆畫讀寫?！?/p>

“后來天下遭逢饑饉，家里的米缸見了底。小瞎子的爹再也尋不著東家，娘的活兒也來得少。小瞎子腹中常日空空如也，餓得前胸貼后背。有一日，他突而對(duì)爹說，他要去做符師?；哪昀锏男奘孔顬槭苋顺缇?，他也要靠給人畫符來掙得一口米吃。”

祝陰的語調(diào)恬淡，易情的心卻倏然跳快了幾分。祝陰說的是自己的事么？

“然后呢？”易情問。

“小瞎子按著符師們教他的法子擇時(shí)滌凈身子，畫了消災(zāi)符、致雨符，這種符箓的密字、儀禮最為繁瑣，若是尋常人畫，還會(huì)耗損元神，甚而減壽，因而昂貴而受人歡迎?！?/p>

紅衣門生仰起頭，回憶似的囈語，“他費(fèi)盡千辛萬苦，總算畫得一副符箓，他本以為能靠這符紙賣得幾個(gè)錢，給爹娘換口米吃，不想他畫出來的——不是消災(zāi)符?！?/p>

“——是召鬼符?！?/p>

易情渾身一震。

祝陰依然淺淺地微笑，笑容仿佛一張脆弱的紙面，蓋在他臉上。

“符師們?cè)趺磿?huì)好心教他畫出搶自己飯碗的符箓？所以打從一開始，他們便不曾教過那小瞎子正確的密字。那瞎子本以為自己寫下了消災(zāi)咒字，可卻以咒箓喚來了厲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