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情心中生出一點不祥的預感,叫道:“不必,不必!我自個兒來!”
可祝陰已先一彈指,勁風呼嘯而至,如巨爪般將他在草堆里牢牢鉗住。祝陰拈起鐵針,穿好桑白皮絲,笑吟吟地伏在他身上,針尖刺上他的肌膚。
剎那間,易情猛地一顫,渾身如遭電劈,冷汗倏然而落。
“我…我入你娘的……”易情喘著氣,叫道,“你刺的是哪兒…根本不是傷口邊!”
方才祝陰刺的是他上臂,比起肩傷不知偏了多少。
祝陰偏了偏腦袋,道:“唉呀,祝某是瞎子,看不見,刺偏豈不是理所當然?”
易情嚷道:“那你就別替我縫傷,我看我真得死在你手里!”
祝陰卻不理會他叫嚷,將他按倒,開始細致地縫線。這小子雖雙目不視物,每一針卻也落得極準。針尖刺破皮肉,鐵針蛇似的在身軀中鉆動,易情痛得攥拳,汗流浹背。
待縫罷傷口,他已累得虛脫。祝陰給他貼上收口藥,又摸了摸身側(cè),取出一只大藥葫蘆。
“這是甚么?”易情看那藥葫蘆眼熟,便喘息著問道。
祝陰說:“里頭是微言道人的靈藥,滴上一滴便能令重傷痊愈,藥到病除。”
易情默然無言了片刻,道,“那是不是只消滴一滴藥酒,我這傷便能好?”
“師兄說得不錯?!?/p>
“那你還給我縫甚么針?你就是誠心想弄死我罷!”易情冷笑,蹦起來一把揪住祝陰,方才給傷口縫線實可痛得他死去活來。這瞎子笑容可掬地望著他,面上無一絲愧色。
祝陰訝異:“唉呀,師兄真是聰穎過人,一下便看穿了祝某心思!”
易情忽而覺得與他說話甚是疲憊,嘆著氣松開他衣襟,將身上衣袍理好裹上。
小師弟俯過身來,毫無歉意地向他作揖禮,親熱地道,“對不住吶,師兄?!?/p>
“你向我道甚么歉?”
“今日師兄身上新添的傷,大抵都有祝某的一份功勞…”祝陰忽地改口,“不對,是祝某的罪過?!?/p>
易情無言,半晌才道:“你還是別向我道歉了,光是瞧見你這張臉,我便心頭郁結(jié)?!?/p>
他扭過臉,不再看祝陰,似是在生悶氣。祝陰靜靜地坐了片刻,一片昏暗里,易情的側(cè)臉瓷一樣的發(fā)白,蓬草間落下的細碎天光映在他面上,勾勒出月牙似的瑩潤光華。
那張眉清目朗的容顏被人鐫刻、描畫在石像版畫之上,祝陰曾用指描摹過千百回,深深銘刻在心底。方才趁易情昏睡之時,他也悄聲撫摩過那張面孔,指尖仍殘存著肌膚的暖熱,與他想象中的所差無幾。
祝陰忽地撩起紅袍下擺,靠近易情身邊。易情斜睨了他一眼,火急火燎地挪開。祝陰卻不依不饒,俯近身子,狀似親昵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