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文試燈對此話不解時,姑射仙子便伸出紈扇,輕輕一撲,圓象中忽飛起皚皚素雪,如漫天急旋的星辰。雪點沉落,漸壘出玉虛宮的輪廓,一扇赤紅聚八仙妙高石座門大敞,槅扇上嵌滿琉璃蝴蝶花,明光大盛。
姑射仙子平靜地道:“這便是入玉虛宮的最后一步,走過天磴,抵達宮門,往后便得成仙之資了。”
見了那宮門,文試燈晦暗的兩眼忽而亮起。他手腳并用,真如一條家犬般向前攀去。
文公子回過頭,再不看這男人一眼。他捏了捏小泥巴的手,說:“走罷。”
小泥巴點頭,抬腿邁上白玉階。然而僅走一步,他便忽覺頭昏眼眩,耳旁風聲大作,似有萬鬼號咷。再行一步,卻覺有三山壓脊,沉重難動。走多幾步,身中忽劇痛難當,似有并刀翻剪。
“怎么了?”文公子駐足,問他道。
“沒……只是身上忽有微恙之感?!毙∧喟驼f著,卻忍不住捂著嘴嗆咳幾聲,伸開手掌時卻見掌心里猩紅一片。他在咳血。
這血色讓小泥巴震驚不已,可文公子卻對此視若無睹,牽過他的手,將那血跡握在掌心,扭頭道,“走罷。不打緊的,這是上天磴的代價?!?/p>
“代價?那你……”
“我不打緊的?!蔽墓有α艘恍?,“早受慣了。”
的確如此,他步履如常,比小泥巴輕快許多。此時的痛比起那在文府里夜夜所受的酷刑來說簡直如小菜一碟。小泥巴受著痛,一面咳著血,一面艱難地挪著步。愈近天廷,神威愈重,故而凡人難行天磴。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師父曾立下的偉業(yè)——以凡民之軀步上五重天,原來這便是當初師父所受的痛楚么?
血灑落天磴,眾仙子已先飄然而上,在宮門前候著他們。她們嬉笑著,看著凡人們在這條白玉階上掙扎。
天磴非常人能行,只一刻的工夫,文試燈身上便百孔千瘡,血染紅了階石。他如一條蠕動的蛆,難看地在天磴上震顫著身子。鮮血低垂,人群唯恐避之不及地讓開,見那天磴如此可怖,無人敢再肖想通過此路步入天廷。
小泥巴景況也不大好。從口鼻中涌出的血愈來愈多,將他下巴、衣衫染紅。他走不穩(wěn)了,幾度欲在天磴上屈膝。文公子回身拉過他,將胳臂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他緩緩拾級而上。
“若我……到不了宮門……”小泥巴喘息道,“你便把我……踢下天磴罷?!?/p>
“只有幾步路了?!?/p>
“瞎說……我瞧那門還遠得很。我既走不過去,你能將整座玉虛宮搬過來么?你若做不到,還不如……讓我早些回到地上,免得再受皮肉之苦的好?!?/p>